在正式的晚餐约会前,她试探性的带着他去了她以往义诊的地方。
贫民区,她这一世刚醒来时所呆的地方。
那时候贫民区有许多没有父母的孩子,他们聚在一起,把微弱的温暖聚在一起抵抗世界的寒冷,他们的身份,是最低等的流民。
当然,“民主”的政府给了他们机会,如果他们能在规定的年纪里考上正规的学院并持续走下去,他们也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但对于连一顿饱饭都无法保证、连能否平安活到明天都无法得知的人而言,又哪里来的学习机会和学习环境呢。
她还记得那最艰难的时候,每天都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然后用不知转了多少手进了废品站的书籍偷偷学习,漂亮的小女孩儿很可能活不到成年,因为社会的畸形,那些无处发泄的负面情绪,最容易向这些更加弱小、更加无法反抗的人群倾泻。
幸亏那时候她又瘦又小,而基础知识大部分是可以靠经验应付的,也幸亏她是再世为人,否则就靠那几本没头没尾的破书,她恐怕连最基础的民办学校都考不上。
第一所学校是最普通最低等的那种基础院校,但好歹是正规学校。
她一路跳级,用无可挑剔的成绩拿下一个个稀缺名额,最终,她的中等院校去到了当地最好的重点院校。
最苦的时候,一天就只能啃个馒头加点咸菜,而那一路上,与她一起长大的那些孩子们都或多或少帮助了她,她也努力回馈了这些最初的伙伴,然而,尽管她很努力的想要教会他们知识,让他们也能通过这种渠道获得机会,最终,那些伙伴里,绝大部分人还是连基础院校都没毕业,有些人堕落了成为了混混痞子,成为最底层的悲剧的恶,有些人因各种意外早早夭折,他们至死都不知道安稳的住处和温饱的饮食是种什么体验,有些人勉强读完了中等课程,作为最普通的工人定下了庸碌的一生的基调,等待他们的是高额的抗污染药剂的贷款重压,这种压力或许要他们背负一生。
她原本是想毕业了回到自己最初的城市,为自己长大的地方贡献力量,直到被已经堕落的同伴威胁甚至差点出现生命危险,她最终在导师和警方的帮助下解决了这些事,却也离开了自己长大的城市,申请调到了遥远的现居地。
曾经的同伴,要比敌人更恐怖,因为你的每一分好,都会让名为嫉妒的黑暗情绪愈发发酵。
她可以想象到继续留在那座城市,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或许会有更多认识的人出现,带着满脸的乞求,让她一次次做起昧着良心的走私生意,在这条名为善意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陷入那罪恶链条中,成为他们的一环。
说来也是可笑,导致廉价代用药最终无法出现的势力中,竟有着他们自己的身影,那条罪恶的金钱链条,早已延伸到了最下层,让他们情愿为了维持眼前利益,扑杀真正能拯救自己的机会。
为了最终的拯救,她只能选择暂时的放弃。
到了新城市,她依然保持着高频率的义诊习惯,那是政府设立的,一种类似于安慰的方法,在贫民区设立义诊室,号召医师们自愿出诊,苦,累,几乎没报酬,来的人除了实习积累经验的,就没几个了,毕竟本职工作就已经很累了,许多人是有心无力。
她几乎是雷打不动的来,而更重要的,她在这期间为自己培养出了一批小助手,她挑选了较有天赋的孩子,教会了他们简单的病症看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当然不会是完全免费的,过于浓厚的善意反而会招致恶念,她只是比别人好一些,比别人耐心一点,比别人好心一点,比别人正直一些,但却还远远不到善良可欺的地步,但就是这一点一些,足够让别人对她充满好感同时亦不敢放肆。
在这个世界,行善也是要有技巧的,在故乡遭遇的教训她绝不敢忘。
这次义诊她带上了略带好奇的江浩然,他还没来过这种地方,在一天比正式医院更加繁忙的看诊之后,在被阮亦薇上了无数“课”之后,他陷入了短暂的迷思,随后向阮亦薇吐露心声,言说自己其实一直想要推动医疗业的向下覆盖发展,并说出了自己现有的规划,他再次真挚的邀请的她,请她加入他的队伍,也请她陪伴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携手完成这个伟大的目标。
这一次,他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对异性的恋慕,还多了一些对合作伙伴的尊崇。
没有权利的人说善良,只是无力的善良。
真正的善良,必须有权利相支撑。
如她这样的身份说想要推动医疗发展只能说是一个宏伟的梦,而他的身份愿意去做便成了真正可以实现的目标。
曾经她也想过美好的甜甜的爱情,但经历过第二世的摧折,她已经完全不再幻想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一个可以掌控又能帮助她实现梦想的好男人,她真的没道理错过不是吗。
做这种决定的时候,那两个身影确实闪过脑海,但……
那两个家伙,跟她才是更不可能的,不提那个不知正邪的无耻杀手,柏逸尘与她之间的距离更是如同天堑,她曾幻想过要不要让他帮忙,但……第一世界也同样风云诡谲,想起那次他差点挂掉的经历,只怕他自己身边的事情,都不是很好应对,她又如何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有的时候,改变,还是要从自身,从真正的底层开始。
与之相比,江浩然才是那个最有可能帮助到她的人。
他是个好人,是个恰好拥有话语权的好人。
而这个好人……恰好恋慕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