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争宠作者:崔罗什
第8节
到时候,京中想斗倒齐仲暄的,有;想陷害齐仲暄的,有;想巴结齐仲暄的,肯定也有。这就足以牵动一大批人。能分散多少是多少。总比所有人一致针对一个目标好。
至于齐仲暄敢不敢把手伸那么远,又是另一回事了……
天章吐得头昏眼花,胃中一阵抽搐。他这般折腾,腹中胎儿如有所觉,微微散出一股暖意,竟如同在安慰父亲一般。天章心中一跳,抚着胸口,差点落泪。
天章事先已经给了丞相陆皓旨意,大朝之后谁都不见,若是有话,次日排队来说。
在偏殿休息之后,天章就去了两仪宫。
傅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天章回来,恨不得立刻就抱住他。大殿里的事情他已经大体知道了,后来又见那伽悠哉悠哉晃荡回来,更确定应是无事。
“脸怎么这么白……”傅冉觉得自己心好痛好痛!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天章的脸。天章咳嗽一声撇过脸。
苏檀小声道:“陛下刚刚吐过。”
傅冉忙安排他吃了些乌鸡汤面,乌鸡严严实实用老姜和枸杞一起炖了,都是滋养补气的。吃过面,休息片刻傅冉又让他吃了些果泥,喝了两口陈皮汤。
天章虽然是一直在大殿上坐着,其实精神耗了不少,这会儿吃饱了就有些犯困。傅冉就命人给铺了床。
“宫里恐怕也要说了……”天章是指外面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很快宫中也就要知道了。傅冉坐在他床边,动手动脚,笑道:“今日就说。陛下就安心睡一觉,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仍是后宫太平。”
天章不放心:“你打算怎么说?”
傅冉想了想,笑道:“陛下有孕了,你们猜猜谁干的?”
天章也忍不住笑了:“恐怕你父亲这会儿正在头疼……”
傅冉见他眼神又亮起来,怕他一整天亢奋过度,思虑重了伤身,就不再与他玩笑,只是抚着他的肩,轻声道:“他在官场也有些年头了,不至于太狼狈……叔秀睡吧。”
在他温柔的声音里,天章倦意渐重,朦胧入睡。
不过正如天章所说,傅则诚这时候是真头疼。
大朝一结束,百官依次从殿中退出。
傅则诚一出了殿,就疾步而行。但他身后已经有好几个声音追上来了。
“傅大人!”
“傅大人!”
“傅御史!”
天章在大朝上没有明说会和谁生孩子,也不给众臣机会问,只一味强调自己所出,乃是天命之子。无人当众问天章,但他们心中自然都是有嘀咕的。
一转头就来追傅则诚。
傅则诚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一群人追得他发足狂奔。
“傅大人,你跑什么啊!”有人紧跟在他身后大呼。
傅则诚年轻时也是有火的,被追得紧了回头暴喝一声:“废话!你不也在跑!”
幸好已经奔到宫门外,傅则诚气喘吁吁。傅家车马早有准备。早上傅则诚是乘马车来的,这会儿管家已经将车套解了,给马上了鞍,一见傅则诚过来,立刻递上马鞭。傅则诚翻身上马,一骑绝尘。一下子将其他人甩在了后面。
回了家傅则诚也顾不得平时仪态,一气儿就灌了一大壶凉茶下去。
傅家闭门谢客。傅家门房上传出话来,客人过来前都要下名刺,平时多熟的熟人也不例外!
客人一个一个见,决不一见一堆。
外面的人,傅则诚可以慢慢磨。家里的人,傅则诚也是要训的。
顾玉媛虽然没出成家,但是也是真心向起佛来,颇有些沉浸其中,少问俗事的架势。家事都交给傅游的妻子,傅家的长媳打理,她竟一丁点都不问了。
但这回毕竟是大事,傅则诚不得不跟她交待一声。
听了皇帝要生子,而且是与傅冉生。顾玉媛只是惶然一笑,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抄经了。
傅则诚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叹气,仍冷下心肠厉声道:“我估计这一两年傅家都难太平。若是别家的夫人来套你的话,你必须慎重些,不必多言,只推脱一概不知就好。”
顾玉媛点点头。
傅则诚见她一副心如死灰般的样子,也不再多言,只是越发仔细交代大儿子和儿媳。
这边聪明人盯着傅则诚跑,幸好傅则诚经验足,脸皮厚,一溜烟地脱了身。那边齐仲暄就郁闷了,他被一群傻子围住,烦躁不已。齐修豫等人推推搡搡就不放开他。
寿安王与一众人正说得欢,远远瞧见了齐仲暄那边的动静,也没过去为他解围。
外面闹得沸反盈天,两仪宫的午后这时候却只有静谧安宁。傅冉侧身坐在床边,见天章睡得平稳,呼吸绵长,又按了按他的脉,才放心出去。
“把他们都召来吧,我有事说。”
很快所有人都到了皇后宫中,在最前面的仍是孟清极。
傅冉在后宫说这件事,不需像天章那般麻烦,他一脸严肃,直接明了说了,正要告诫几句,就听到低低的一句“胡说!你胡说!”
孟清极脸上血色尽失,双目失神。
第39章
孟清极脑子里一片乱,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出了声。
他声音虽不大,但室内安静,众人听得是清清楚楚,全都看向了他,各式各样的目光都有,孟清极入宫以来何曾被人这样看过,只觉得那形形色色的目光里多是讥诮和不屑。
傅冉却没有发火,甚至没有生气的神色,他的眼神清澈而光彩,只是看向孟清极:“宸君,你为何说我胡说?”
与平时他对孟清极不耐烦的态度相比,这句话问得几乎是宽容和蔼的。
孟清极却在众人的目光中嗫嚅起来,脸色由白转红,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什么。
傅冉微微一笑。
若孟清极真爱天章,何至于连与他对话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傅冉再没看他一眼,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了下去。他端坐上首一句一句交代宫中的新规,孟清极浑浑噩噩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回到圆照宫中,孟清极还还有些茫然,一直躺在床上不说话。柳嬷嬷已经听苏辛把事情说了,也是震惊到无话可说。一直到天擦黑时候,孟清极还没起来。柳嬷嬷就泪汪汪劝道:“宸君千万别拿自己身子置气,好歹起来喝点汤,若是把身子弄坏了……”
孟清极终于流泪,喃喃道:“坏了又如何……他又用不着我了……”
他不吃饭,圆照宫上下谁敢进食,全都陪他耗着。柳嬷嬷听他这般消沉,虽然不忍,也还是道:“宸君这样子,若是让你亲爹知道了,不知该如何伤心!宸君就是为了孟家两位父亲也得撑下去啊。
苏辛也在一旁劝道:“陛下这都是无奈之举,并非是对宸君没了情意。”
孟清极听到这话,眼睛忽然一亮,从床上挣扎起来:“我要去见陛下!”
苏辛忙扶住他,为难道:“宸君,皇后那里刚说了新规……”
将宫中宵禁时间提早了半个时辰,一到时候各宫就宫门落锁,除非急重病可以派人叫御医,否则不准出宫门半步。即便是白天解禁,各宫可以行动的范围比以前规定得更细,若是有宫人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立即拿下罚到静虚殿去。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宸君若是在皇后交代的第一天就破坏宵禁,不知道到时候皇后又会怎么对付宸君。苏辛与柳嬷嬷好歹将他劝住了,又劝他进了些饮食。
孟清极心中是又气又恶心,喝了两口汤就吃不下去了,对柳嬷嬷哭道:“我的命好苦!”他只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不仅傅冉在羞辱他,连天章都在羞辱他。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不曾看清楚天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真的好苦……”他又卧在床上哭道,“之前几年一直没有孩子,我的骂名都白担了……他一声不吭竟然要自己生……那我都是为了什么啊!为了什么啊……”
天章不能生,他不算意外;他之前就在盘算着天章应当会过继一个。天章要自己生,才是他最受不了的事情。
孟清极又哭了一阵,终是哭不动了,叫过苏辛道:“我是被皇后拦下不能去见陛下了,但总要在陛下那里有个响动才行。你与苏檀几个都是要好的,托个话转出去吧,在陛下耳朵边提一声也是好的。”
说着就叫柳嬷嬷开箱子,去给苏辛拿了一包鼓鼓囊囊的小金元宝和几块上好的羊脂玉,做打点用。
宫中就是如此,得宠的内侍,比失了宠的贵人更容易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孟清极从前得宠的时候,也没少让这些内侍帮着他互通消息。这时候他想着如过去那样走走关系,让天章最信任的苏檀帮他提两句,让天章知道这时候自己心里有多难受也是好的。
天章在两仪宫睡了午觉起来,见傅冉果真已经处理完了后宫,便问道:“没有人为难你吧?”
傅冉只道:“陛下安心,我自会处置妥当公允。”他本来就不想多和后宫里的那群人多说什么,这些人在傅冉看来还没天章身边的内侍,两仪宫里的一些嬷嬷来得紧要。毕竟这些人才是贴身照顾天章的人。
两仪宫中的陶嬷嬷,沈嬷嬷并另外两个嬷嬷,都是之前太后的人。傅冉想着这些人对太后与天章虽然忠心不二,但想必看不惯后宫无所出,天章要自己生子这事情。于是特意耐心与这几位嬷嬷谈了许久,比对后宫里孟清极那一批耐心许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得几位嬷嬷眼泪汤汤,算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事。说到底她们也是巴望着天章能好。
圆照宫这边,苏辛拿了东西打点一番,隔天话就递到了苏檀那里。
不过苏檀能成为天章身边最得意的内侍,自然是有道理的。苏檀虽然是个内侍,可审时度势的功夫,未必比一般大臣差。如今天章身体正是要紧的时候,恨不得能全心全意安心养身养胎才好,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烦的了,难道还要天章去安慰后宫?
苏檀心中暗叹宸君过去是被天章宠坏了,不懂事。
宸君要递的话,苏檀当然没与天章说,还悄悄告诉了傅冉,给他提了个醒。
“……说宸君太心疼陛下了,又觉得自己无用,哭了大半夜,把被子都哭湿了。又说身上不好,又不肯叫御医,极是凄切的样子。”
傅冉听了,虽觉此人无聊,但还是道:“叫个御医去给他看看。要是有病,就吃药;要是没病,就叫他少装病。”又道:“这事你做得对,不必拿蚊子叫去烦扰陛下。”
又隔一日,朝中就正式公布天章已经有孕的消息。
朝中自那日大朝之后,就有人猜测天章已经怀上了,传得沸沸扬扬,因此正式消息一出来,众人都是“果然如此”,倒不甚讶异。毕竟要是大张旗鼓宣布了要亲身孕子,结果等个一年半载都没动静才叫笑话。
有关孩子的另一位父亲,诏书上虽然没提,但是不少人都猜测这是皇后的孩子。傅则诚闭门不出的态度也让众人玩味一番。总之这些天京中上上下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说的全是宫里那点事,热闹非凡。
天章即位因是在大动荡之后,因此一直奉行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在百姓中口碑不坏,比起梁王之流更是好上百倍有余。因此议论起来都没恶意,只是好奇这天子竟然也像寻常男子一样愿意生育。
久而久之就传了许多说法起来,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城中热闹,宫中也有一丝涟漪。孟清极听到天章正式有孕的消息又伤怀一次。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称病了。前两天他闹了半天,结果就来了个御医,还是奉了皇后的命来的!天章竟是一丁点风声都没听到的样子。孟清极就有些绝望,他只恨傅冉竟能将天章身边围得这么密实。
天章最近倒是爽快多了。
之前他得一直藏着有孕的消息,各种小心翼翼。如今不用藏了,心里松快许多。人事上他放了权给三省与丞相,陆皓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忠毅,天章宁可分权给他,也没给齐仲暄。
时间上也做了安排,每日去自在殿的时间比原来推迟了半个时辰,他可以在两仪宫多休息休息。这项改动却是傅冉强烈要求了,他才同意的。
每天一早不必掐着时辰起身,两人醒了还能在床上说说话。
傅冉仍是喜欢抱着天章,不时摸摸他的小腹。
“还是这般平平的……”傅冉低声在天章耳边道。
天章忍不住也摸了摸:“才两三个月。”
“什么时候才能大起来?快点大起来,”傅冉声音里带着笑,“已经迫不及待了……”
天章这时候除了偶尔孕吐,其他反应还好,一听到傅冉如此热切期待着他肚子快点大起来,心中又是一阵别扭,勉强笑道:“总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见到孩子。”
傅冉手上动作没停,天章只觉得他的手渐渐向上,似乎已经不是在摸他肚子了。
“不是要见孩子,”傅冉低声道,“等你肚子大了,孩子稳了……我们才好……”
天章面上一热,傅冉的手已经在他胸前摩挲了。细细的热热的从胸口两点上窜过,天章一个哆嗦,抓住了傅冉的手:“别闹了!”
话虽这么说着,他一张口,傅冉就凑过来吻住他的唇,两人唇舌嬉戏一番,天章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终于恼了,一把推开他抱怨道:“你还来劲了!”
傅冉大笑,不过真不敢再作弄天章,让他起床,梳洗整理准备出门。
梳头时宫人捧过镜子,天章抬头一看镜中的自己,不由一怔,他明明正在心中抱怨傅冉鲁莽,镜中人的眼角却是温柔笑意。
第40章
每日天章一去了自在殿,傅冉就会去两仪宫中的园中练气。
蓬莱法术,走的是修仙一途,以气为根本,以内气养外形。其余炼术,相术,推演术等等均是由气做本源。蓬莱弟子将练气的修为分为天,日,月,星,四个大阶。星为最次,天为最高。每大阶里又分四个小阶。每个小阶都有八个字的心诀。
傅冉从前练气已经修到日阶。李摩空新教给他的八个字,就是天阶的入门八字。
李摩空送他的八字心诀之后,他日日参详,每日练习不辍。他少年时候在练气上就有所成,只是后来犯了痴憨,差点将一身功力全散了。于是这些年没有长进,还荒废许多。
如今重拾,心境已与当年大不相同。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还是已经过了练气的最好年龄,抑或是宫中本就环境纷杂,并非练气佳境;傅冉这些天只觉得进展缓慢,呼吸吐纳之后,作用甚微。
不似幼时,几乎是一日千里……
这日傅冉仍像平时一样,在园中一处活水边一闭眼就是一个时辰,再睁眼时日已当空。他从恍惚状态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全湿透了,但内气仍没有进步,顶多只能说是巩固了一番罢了。
傅冉叹了口气,缓缓步出结界。
苏棉领着两个小太监,都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奉上手巾。傅冉接过来擦了擦额上的汗,道:“陛下中午要用的汤药准备好了么?”
话一出口他又叹了口气。
果然是分心太多。
不过饶是傅冉觉得自己没什么进步,对天章来说,却已经足够受用。每晚傅冉都会为他在几个大穴上按摩一番,随着按摩缓缓输入真气,对天章和孩子来说,都十分舒服,能一夜安睡,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也不用担心位置不正。真气自会推动婴儿,帮它慢慢扶正位置。
这晚按摩完毕,傅冉提了几句练气之事,天章听了便道:“若是实在辛苦……也不用将自己逼得太紧。”他看着傅冉最近消瘦许多,虽然精神尚好,但终归有些不足之感。
“何况我看你现在这一身,已经够用了。”天章并非是虚抬傅冉,他有时候也会叫崇玄司的术士来帮他调养,那些人还不及傅冉。而李摩空来到之后,崇玄司对皇后就越发恭敬起来,对两仪宫的好,远超其他宫室。天章看得明白,崇玄司并不像是外面那样,一味以为皇后得宠才有心巴结。
这次他决定亲身孕子,朝中多有非议,也唯有崇玄司从上至下没什么议论,十分平静。
这么多一件件的看下来,再加上当年的相处,天章早就知道傅冉当然是根骨不凡,他甚至暗暗想过,傅冉若是有心修仙,恐怕未必不能成功。
“如今宫中本就事多,你每日处理已经受累了,练气也不急于这一时。”天章温和道。
傅冉摇头道:“不够,我总觉得还不够。”
天章遂不提此事,他并不喜欢傅冉钻研此道,但又知道受益的始终是自己,这其中夹七夹八的许多事情,李摩空,蓬莱,他偶尔好奇,又怕知道的太清楚。只好放开不提,装作糊涂,随傅冉去了。
傅冉这天又是一闭眼一个时辰,一睁眼,就看到那伽横在他面前。傅冉猜她寻来,是因为自己最近日日在这里练气,使得这一块地方与宫中别处不同。
那伽两岁半了。
还是不会说话,因她的舌头仍是蛇信子,嘶嘶吐着。大约她觉得自己在说话,但即便是傅冉,也是听不懂的。
她一双眼睛,还是懒洋洋的,又带着点好奇。傅冉与她对视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从怀里掏了两颗灵丹喂给她。
自从李摩空将她隐身放养之后,她又开始杂食了,逮到什么吃什么。鬼魅之物,是污浊之物,吃下去虽然容易饱,却不利进化。
“那伽。”
那伽甩了甩尾巴,低头喝了两口水,刺溜刺溜地游走了。
傅冉站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有那么片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一阵风吹过,他才醒过来。忽然有些害怕,越发焦急自己不能突破。
宫中十分安静。
孟清极扑腾了两回之后,不见水花,就躲在圆照宫里写些伤春悲秋的诗词。乔苍梧也不再去圆照宫,哪里都不去,只在自己宫中呆。
他们不出来,傅冉也懒得管他们。
但宫外就难以像这般太平了。
傅家如今是如烈火烹油一般,从日到夜门前车马不绝。傅则诚勉强应付着。另有一处,也是这般光景,就是齐仲暄的王府上,他不比傅则诚有妻有子有儿媳,无人帮他分担,又非三头六臂,被闹得头疼不已,没过多久就半真半假的病了。
寿安王去探了两回,见他瞧着真是不太好,又求了天章,才勉强答应安排他去山里清净处养病。
不过躲到山中,也会有人上门,只是比起京中来,要好得多了。齐仲暄因此能安安静静做点小动作。
这日他刚从密室中出来,就有侍从来禀有客至。
“又是谁?”齐仲暄漫不经心道,“连名刺都没有。”
侍从小心道:“是法尊大人。”
齐仲暄默然片刻,才让人将李摩空请到花轩内。
此时正是赏菊的时令,这处别墅的花轩布置得十分古雅,窗下以旧瓦做盆,中间老菊丛生,间杂蜀葵,玉簪花倚着青苔斑驳的墙壁半开。秋意缤纷之中颇含凄凉。
李摩空像一个真正的爬山人一样,一身布衣,穿着绑腿,竹杖芒鞋。
齐仲暄一见他这样,登时笑了。李摩空也微笑,并未行礼,就放下竹杖,四下打量道:“此地阴湿,可不宜养病啊。”
齐仲暄忍住咳嗽,道:“微恙而已,我是爱这里清静。”
那次因算天章的命数,他病了一场,之后就一直不太舒服。天章拉他做靶子之后,他在京中不能安生。因此称自己病得厉害。其实倒不是很要紧。只是到了山中之后,他又做起耗神耗力之事,这才一下子病情重了起来。
不过真病重了,又只能说是微恙了。
李摩空笑了笑。
齐仲暄自然知道以李摩空的眼力,自己的病情如何,他一看便知。撒谎似乎毫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