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歌作者:卜做人了
好?”
这人到底是发酒疯,还是借酒装疯?陈望之靠在宇文彻宽厚的怀中,暗暗磨牙,“宇文隆要取他的人头,他倒是不着急。我死也死不到头里,却替他提心吊胆。偏偏他还不知真醉假醉,只顾叙什么旧!连妇人之仁也算不得,就是昏了头。”用手臂一撑,隔出些许距离,“陛下饮了酒,糊涂了罢,臣――”
“朕是饮酒了,你是不开心了么?”宇文彻道,十分委屈,“朕答应过你不再饮酒。可你还是不高兴,吵着闹着出宫去。你想没想过,你出去快活了,可朕怎么办?狸奴……又怎么办?”
陈望之听到“狸奴”二字,心下一震,“他怎么样了?”
“你还记得他?朕以为,你连朕带他全抛到脑后了。”宇文彻放开陈望之,二人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宇文彻一双眸子做琥珀色,烛光融融,映着他的眼睛,好似有万千言语,尽在其中。“月奴,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朕说?”
这声“月奴”,恍若隔世。陈望之全身剧颤,几乎脱口而出。他忘记前尘,只是那个柔顺听话的月奴的时候,在台城,同宇文彻的种种往事,悉数涌上心头。他其实记得宇文彻怀抱的温暖,记得他靠在这个高大的异邦人的胸前,仔细聆听他的心跳――
“陛下,”陈望之死命攥紧手指,指甲几乎划破掌心,“陛下,请自重。”
宇文彻眼中的光亮消失了。“自重?”他摇了摇头,“朕唤你的名字,就是不自重么?”
陈望之闭了闭眼,“那早已不是臣的名字。”
“高玢唤你月奴,你便应他。朕唤你月奴,你就说,那早已不是你的名字。”宇文彻将陈望之推开,“好罢,好罢,就算朕不自重罢。”
陈望之气血翻涌,眼前发花。宇文彻贸然前来行宫,可谓两手空空。而行宫外,骊山外,有两万宇文隆的精兵强将。但凡宇文隆下令,宇文彻必尸骨无存。而这个时候,他居然满脑子想着什么“月奴”!“陛下要以江山基业为重,”陈望之含着怒气,沉声道,“一个小小的乌昌,就能令陛下束手无措,我以为――”
“是啊,一个小小的乌昌,朕就束手无措。”宇文彻冷下脸,“陈望之,你打心底看不起朕,觉得朕还是当年那个软弱可欺的质子,可以任意由人欺凌,是不是?”
胡搅蛮缠,绕来绕去,还是跟“情”脱不开关系。“陛下现在自然不比当年,可是,”陈望之瞥了眼殿外,隔着屏风,好像有脚步声,又好像是风声,“陛下!”他抓住宇文彻的衣袖。宇文彻穿着圆领衫,窄袖合体,他可算为抓住了宇文彻的手腕,“你成天不思进取,这天子是可以闭着眼当的么?”
“天子能不能闭着眼睛当,朕心里有数就行。你这般关心,又有何缘故?”宇文彻冷笑连连,“朕知道,你是名重天下的肃王,当年若不是阴差阳错,现下坐在皇位上的想必是你,而不是朕。你怨恨很久了罢……”
陈望之气愤难当,这胡人当真不识人心,死在宇文隆手里也算应当。也罢!天命如此,无计可施。宇文彻一死,他也难道宇文隆的魔爪。可怜江南佳丽地,又要落入虎狼之手。“你爱闭着眼,你就闭着眼去。这皇位好稀罕么?”陈望之不怒反笑,“陛下夤夜奔袭,必然累了。请回。”说罢坐在榻上,一手探进袖里,抓住那狼头匕首,心道,如果宇文彻死了,他就用此匕首自裁,死得痛快,胜过引颈就戮。却见宇文彻皱着眉扶住额头,嘟囔道,“这酒不是好东西,说了不喝,又喝了许多。”
“陛下请回。”陈望之冷漠,“我已经不是月奴,陛下也发过誓,不再见我。”
宇文彻站起,拽了拽腰间的蹀躞带,“对,朕想起来了,朕发过誓,再不见你。可今日见了……当做何解?”
陈望之道,“陛下发的誓可重得很,当心应验。”
宇文彻捏了捏眉心,“唔,朕走了。”
陈望之道,“恕我不送。”
宇文彻走出几步,突然转过身体,道,“你说朕闭着眼睛做天子,那好,朕这就睁开眼,看你们怎么胡闹。”
睁开眼?陈望之刚要出言讥讽,宇文彻又道,“喏,望之,你对朕不满……”目光望向陈望之袖间,蜻蜓点水般一动,旋即微笑道,“可你又能如何?难道杀了朕么?”
第107章
宇文彻趁着醉意,踉跄而去。陈望之坐在灯下,摸着袖中匕首,只觉胸中一团浊气。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宇文隆走了进来。陈望之冷笑道,“你们那位好陛下,可是去睡了么?”
宇文隆点点头,讪笑道,“睡了睡了,睡死了的。我亲自去查验过。”又道,“让你受苦了,也是没法子的事。且先忍一忍。”
陈望之听他怪声怪气,目光游移。低头一看,才发现衣襟半开半敞,定是那宇文彻做的手脚,不禁面红过耳,连忙侧身掩上。宇文隆叹道,“你别气,为我那哥哥生气太不值得。他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的。许是后悔放你走了,又许是这行宫荒废已久,没什么姿色上佳的宫人……我讲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这里没什么姿色上佳的宫人,就活该我受辱于他?”陈望之此言,三分假意,倒有七分真心。宇文隆带大军长驱直入,若要叛变,旦夕便可横扫江左。千钧一发关头,宇文彻竟然还满脑子不干不净的龌龊念头,丝毫不把江山社稷放在心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陈望之低着头,将散乱的鬓发拢到而后,“当日对我诉苦,说天子难为。想来不过气我罢了!这宇文隆刀已经架到他脖子上,便是全尸也留不得,还比不了谢渊。”越想越是愤愤,怒道,“趁他喝醉,方才动手有何不可?”
宇文隆围着陈望之团团转了几圈,一叠声安抚道,“莫要动气。说了不要生气,你怎么又生气了?不是不想动手,只是――”
“只是?”陈望之望向宇文隆,“你该不会动了恻隐之心,打算放他一条生路罢?”
宇文隆道,“哪能呢!计划若是有变,我怎么会不告诉你?我就是觉得,我哥突然到来……其中有诈。”
陈望之道,“你要我上书向他示好,不就是要诳他来这里?他如约而来,哪里有诈?”
“你不了解我哥,我哥这个人,狡诈的很。”宇文隆摸了摸下巴,“他来是来了,可随行的人马,加起来还不足五十人。”
“那正好,一起杀了。”陈望之负气,道,“权当给他陪葬了。”
“好好,给他陪葬。”宇文隆道,“再等两日。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要是没有异状,那咱们就动手。按定好的办。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