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齐清,对不起。”感受到肩上的湿意周瑾不知还能说什么,只有紧紧的抱住齐清。
耳边的对不起不停的在说,齐清闭上眼睛,不愿再哭泣,算了,有周瑾这句话就够了,他不再怨恨周瑾,因为周瑾毕竟是他爱着的人,为周瑾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他该怨的是他自己。
☆、第五章
雪终于在两天后停了,冷清了许久的寻欢楼再度恢复了往常的喧嚣。
这一日是齐清献艺的日子,夕阳尚未落山寻欢楼就已是高朋满座,原因无他,作为寻欢楼的头牌,即使得不到,看一看也还是赏心悦目的。
作为头牌该有的技艺齐清都不缺,还比他人多了一身的武艺,初次登台时一场酣畅淋漓的剑舞惊艳全场,再也无人动摇他头牌的位置。
只是自那以后齐清就再也没有舞过剑,今日听说齐清会再度舞剑寻欢楼中顿时气氛沸腾起来。
齐清的剑术是他的父亲齐准教导的,没有过多花哨的招式,凛冽且杀气十足,好似战场上的杀神,美丽却致命。
男人最喜欢的就是征服,越是危险的东西就越会挑起他们的征服欲,对齐清更是如此,只可惜至今为止还没人能够战胜齐清。
最后一个收势结束,齐清站在台上,刚刚还如杀神瞬间就变成了惑人心志的妖孽,笑的风情万种。
只可惜没有人敢上前,谁都没有忘记被齐清惨揍的那个人,那个场景所有人都记忆犹新。
扫视了一周,齐清无趣的撇了撇嘴,转身就走。
“是不是只要胜了你就可以与你秉烛夜谈?”还不算太吵的大厅里一个声音响起,略低沉却很好听。
齐清的脚步顿住,缓慢的转身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声音的主人。
能来寻欢楼的都是非富即贵,马上就知道开口的是什么人?靖远将军杨裕。
寻欢楼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想看齐清这次会是什么结局,终于要受不住了吧!
目光相对,短暂的失神过后,齐清笑的愈发灿烂,“将军说得对,您要来与我过过招吗?”
杨裕的眉峰紧锁,缓步走上台,低沉的声音道“出手吧,让我看看你的真功夫。”
“那将军可要看好了。”话音落齐清快速的攻去。
杨裕靖远将军的名号并非虚名,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杨裕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从战场上得来的,所以轮起杀人比起齐清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场比试最后不出所有人的预料,齐清败了。
“将军,请。”齐清引着他朝自己的院子走去,离开的时候余光似乎看到了周瑾的身影。
一路走来齐清都置身于低气压之中,本就穿的不多,不禁打了几个寒颤,一直到了屋内才缓解了一些。
“将军你胜了我,怎么不高兴?是对我不满意吗?”
杨裕的眉皱的更紧,冷冷的盯着齐清,“你方才没有用全力。”
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果然还是与上一世一个样,最不喜欢别人在比试的时候不出全力,以为那是看不起他。
“将军”齐清唇边的笑意放大,“我只是个风月场所的人,会一点花拳绣腿,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是你的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呢,还不如输的痛快点。”
紧皱的眉终于舒展,杨裕接受了齐清的说辞,看了他一会儿问,“你叫齐清?”
点点头,齐清给杨裕和自己各到了一杯酒,亲密的依偎在杨裕身上,“将军打算和我怎么个秉烛夜谈法?”
舒展的眉头再度紧皱,杨裕偏头审视着齐清,“你做出这番放荡的模样是给谁看的?”
齐清轻笑,露出不解的神情,“将军此话怎讲?在这风月场所生存不都是这样吗?难道要把客人向外推?”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杨裕不喜的表情全部写在了脸上。
“将军希望我如何说话?你是我的客人,只要你高兴我一定满足你!”好员工齐清很无奈。
眼前这张俊美的脸一点都不适合那样风情的神色,看着就让人讨厌,杨裕不想再浪费言语,转而换了话题,“齐清,据我所知南越大将齐准的儿子也叫齐清。”
心跳突然停滞了片刻,齐清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面上依旧笑靥如花,“那还真是巧啊,只可惜我这种人怎么配的上齐准,将军还是不要污了齐准的名声。”
很想将他脸上的笑容打掉,杨裕紧紧盯着齐清,不愿错过他的任何表情,“很不巧,我刚好见过齐清,又很不巧的与你长的一模一样。”
齐清觉得很搞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上天真的很会捉弄人,他本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也就不必再有诸多纠缠,可惜造化弄人啊!
“将军是在和我说笑吗?世人都知道你说的齐清早就已经死了,人有相像,将军怕是认错人了。”
“认没认错我自有分晓,齐清,你骗不了我。”
这个人还是这样,认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上一世他弃城投降,来到东华被册封安定侯,所有人都骂他卖国求荣,南越人更是恨不得杀了他。
只有杨裕认定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说,“我明白你的苦心,你只是不忍心看到更多的人死去,你太心软了。”
他说,“齐清,不要再作贱自己,南越的灭亡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这样惩罚自己。”
他说,“齐清,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有机会我带着你重回沙场,我想要看你在战场上的英姿。”
可是杨裕你知不知道你错的很离谱,我哪里是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死去,我只是想要早一点见到周瑾,因为我那是太想他了。
我也没有作贱自己,我只是故意在你面前示弱,我要的就是你的同情,更何况南越的灭亡本就是我的错,你更不知道不知道我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杨裕我一点也不喜欢上战场,我讨厌战场,我只喜欢呆在周瑾身边,你凭什么那么自以为是的把我带走?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所以你死的并不冤,谁让你识人不清,谁让你狂妄自大,谁让你错信我呢!
是谁说往事如云烟,都是骗人的,那些过往他明明记得很清楚,就像发生在昨天。
“将军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吗?”
杨裕摇头,“我只是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还不是一样,齐清不再做什么辩解,对一个榆木脑袋说话很累人的,“将军既然非要认为我是,那我就是好了,毕竟我要满足客人不同的意愿。”
“不过”齐清拿起酒杯送到杨裕的嘴边,语气轻佻,“天色已晚,如此良辰美景,将军非要与我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吗?春宵一刻值千金,将军还是莫要浪费啊!”
握住齐清的手腕,杨裕似要看到他的心里,缓缓道,“齐清,我不知道你在南越亡国后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何沦落到这里,但你不能自甘堕落,更不能如此的作贱自己。”
杨裕,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以为是,你太自负了。
手腕被握的生疼,齐清却仍是笑的那么开心,顺势做到了杨裕的怀里,“没想到将军还是如此会怜惜人呢,怪不得人家都说铁汉柔情,我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齐清!”杨裕低斥,眼中藏着怒火。
“将军有何吩咐?”齐清眨眨眼,无辜的看着他。
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怒意,杨裕沉声道“你如果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离开这里吧!”
将头埋在杨裕的怀中,齐清笑不可抑,“将军你想的太多了,我是心甘情愿在这里的啊!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有吃有住,我在这里别提多开心了。”
被压制的怒火再次燃起,一把甩开齐清,杨裕起身离开,“人若是自甘堕落谁都救不了他,你好自为之。”
“将军走好。”
满身罪孽的人如何还能得到救赎?还真的是谁都救不了他呢。
齐清觉得他自己就是个不祥的人,凡是和他沾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只能选择远离。
☆、第六章
“地上凉,起来吧。”周瑾拉起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越来越看不得齐清脆弱的模样。
“参见殿下。”齐清淡淡道,自上次之后,他终于可以平静的面对周瑾。
“你不用和我这般客气,齐清,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话音里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乞求。
还像以前一样?怎么可能,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怎么可能还能像以前一样?
齐清很想质问周瑾,问他凭什么要求自己还和以前一样?就因为他爱他吗?可是他已经不愿意再爱了,那份爱已经在上一世耗尽了,这一世的齐清不再为了周瑾而活。
后退两步,齐清看着周瑾笑的风轻云淡,“殿下,没有人能回到以前,我们同样如此。”
心被狠狠的砸了,周瑾面上的温柔终于破裂,变成冰冷的模样,死死地盯着齐清,许久许久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就在以为周瑾可能会杀了他的时候,周瑾突然抱住他,亲昵的在他耳边低语,“齐清,我知道你怨我,我不该让你去南越的,我知道齐准的事情让你无法释怀,可这不是你的错,你要是有什么怨恨可以对我说,不要这样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看你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受。”
这个怀抱是他奢求了一辈子的,可是现在在这个怀中他只感觉到了冷,这个人还是最擅长做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殿下,我不怪你。”他只会怪他自己。
“齐清,你离开这里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即使抱着齐清,他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要离开?我在这里很好。”这是齐清的真心话,离开这里他能去哪?到周瑾的身边吗?
“那你为什么要激怒杨裕?不愿意陪他吗?”
“殿下不知道什么是欲擒故纵吗?”齐清随口胡扯。
那你这欲擒故纵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头了?周瑾想这样问他,但若是让他看到齐清谄媚逢迎于杨裕身下,他更加难以接受,还好他知道杨裕并不是那样的人。
放开了齐清,周瑾再度恢复往常的模样,“齐清,你也知道杨裕的身份,最好下次不要这样了。”
全身都有些冷,果然什么温柔密语都是假的,这才是周瑾的目的。
他当然知道杨裕的身份,他还知道杨裕是二皇子一边的,他更知道周瑾想要争取杨裕,他还知道若是不能为周瑾所用的人都会落得一死的下场。
现在的周瑾还在努力想要获得杨裕的支持,还认为杨裕是不可多得人才,若是一个齐清就能够赢得杨裕的效忠,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扒光了送到杨裕的床上。
看他就是这么了解周瑾,比他自己还了解他,所以这一世他从来不敢对周瑾有任何的奢望。
唇边带着嘲讽的笑容,齐清低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这样就好,齐清,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朝一日我若能……”周瑾没有说出那几个字,而后又道,“我不会亏待你的。”
“若真到那一日,我只有一个要求……”
“是什么?”
“真到了那天再说吧。”
☆、第七章
两日后的下午杨裕再次出现在齐清面前。
他说,“齐清,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是自甘堕落的人,你有什么苦衷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问,我只是想与你做朋友。”
“承蒙将军看得起齐清,齐清感激不尽。”这人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还以为他不会再来,没想到还是这么的执拗。“只是作为南越的亡国遗民,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总算是承认了身份,杨裕心下喜悦,毫不介意齐清的拒绝,径自说着“其实我一直很仰慕齐准,也想和他光明正大的较量一番,只可惜那时我在西边镇守,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齐准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一直听着杨裕说话,齐清陷入了回忆之中,想他在南越那三年多的时光,无论再如何的幸福快乐到最后的记忆都停留在那场大火上,留给他的也惟独只有无尽的冰冷,宣示着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齐清突然大吼,心情沉落谷底,不愿意在承受内疚的煎熬。
杨裕愣了一下,注意到齐清的失控,面前的人终于换了一副模样,宛如一直嗜血的狼,这才是齐清还该有的样子,“好,我不说了。”
对上歉意的目光,齐清知道自己失态了,“对不起,我……”
“无妨,是我的错。”杨裕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不该说齐准的,南越和齐准就是齐清心中无法磨灭的伤,提起一次便是揭一次伤疤。
其实他以前就听人说起过南越齐清,说齐清是个难得的良才,说有了齐清后齐准后继有人,也听人说齐清可能是继齐准后南越的又一支柱。
也有很多人拿他们两个对比,同为将门之后,又都是年少出名,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不知道什么时候齐清这两个字在耳边出现频率越来越多,多到他会下意识的去关注齐清的消息。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齐清,鲜衣怒马英姿飒爽,尽管还有些稚嫩,气势却毫不输人,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他平生佩服的不多,齐准是一个,也非常想与齐准一站,见到齐清后想要较量的人之中又多了一个,他想有生之年他的愿望必定能够实现。
但是没想到会那么快得到这父子去世的消息,对于齐准的死他遗憾,对齐清他则是惋惜,那样美好的少年还未来的及绽放光彩就离开了人世。
如果说用一个词形容他对齐清的感觉,你就是惺惺相惜,所以看到齐清还活着的时候他才会出手,在看到齐清堕落的时候才会愤怒,不明白齐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一个被人瞩目的位置跌落到最底层,如果是自己会是怎样?舍身处境的想了很久,这两天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齐清,你是不是想要报仇?”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天他走后是三皇子进了齐清的房间,当初南越灭国三皇子可谓是头号功臣,如今齐清要是报仇三皇子定然是首选。
瞬间明白了杨裕的意思,齐清只觉得很好笑,两世了,为什么杨裕总会给他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还说的合情合理,就连身为当事人的自己都无法否认。
没有得到回答,杨裕只当是齐清默认了,便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解,“齐清,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南越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南越的老百姓比以前过的还要好,天下太平,我想你也不愿意再生灵涂炭吧。”
“放心吧,我不会的。”他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要光复南越,更不愿再有战争,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血,不希望再有人因他而亡。
得到满意的回答杨裕松了一口气,却又马上开始担忧,“齐清你不会是打算找三皇子报仇吧?”
“你何出此言?”齐清明知故问。
没有否认便是承认了,杨裕再次劝说,“齐清不要做傻事,三皇子那个人城府太深,在战场上你或许能胜他,可在这里你不是他的对手,与他作对你只会是死路一条。”
周瑾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周瑾的手段也没有人比他明白,况且要是报仇他自己就应该自行了结。
笑了笑,对于杨裕的关心齐清仍然是感动的,不愿杨裕担心于是道,“你想的太多了,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什么家仇国恨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
“在这种地方能好好的过日子?”杨裕明显不信。
“怎么不能?我现在就很好,不缺吃不短穿,还有酒喝。”齐清回答的很满足。
“但是这种地方……”
“将军。”齐清打断他,“这种地方怎么了?这里也会有真情的,再说了世界上又有哪里能有真的与世无争,问君何能尓?心远地自偏。这里没什么不好的。”
自嘲的笑了一声,杨裕叹道,“是我狭隘了,倒是你看的比谁都清楚,齐清我很佩服你,我们会是朋友的。”
“以我现在的身份能有将军做朋友真的是高攀了。”齐清叹道,明知道远离才是最好的,可还是会贪恋这份温暖,忍不住想要靠近,也正是这份温暖他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以后将军若是闷了,可以来找我喝酒。”
“好!”
“齐清看我给你带什么好酒了!”人未至声先闻。
向来都是老成持重的杨裕难得露出除此之外的情绪,就连语气都带着炫耀,齐清也跟着好奇起来,走到门前迎接,“是什么酒能让杨大将军看在眼里?”
“还是你这里清净。”杨裕不是太喜欢寻欢楼,每次来都会皱着眉头,这次也不例外。
既是不喜欢还来这么勤,齐清暗道,随即注意力转移到杨裕手中的坛子上。
小心的将坛子放到桌子上,杨裕打开坛封,献宝似的对齐清道,“这可是麟州刚刚上供的贡酒,一年也就四五坛,我刚好得了一坛,齐清你有口福了。”
坛封打开酒香四溢,漂满了整间屋子。
这酒他曾经听过,但还从未喝过,闻着酒香齐清有些把持不住,“果真是好酒。”
“那是当然,麟州贡酒可是酒中状元呢。”杨裕很满意齐清的反应。
正在高兴之时,齐清我突然想到什么叹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只可惜我这里只有粗陋的瓷碗。”
“无妨,真正的好酒是不需要借助酒器的,好喝就行。”军人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
“说的对,那今天我们一定不醉不归。”
“那是自然,来喝酒。”
不大的一坛酒遇到两个豪迈的男人,没多时就见底了,两人却还不尽兴,齐清拿出两坛竹叶青。
“这么好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喝上一次。”齐清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叹息。
“酒固然重要,但是知交对饮就算是普通的井水也能变成千金佳酿。”杨裕倒是没有太过在意这些。
“说的好。”齐清已经微醉,听到知交这两个字有一些恍惚,两世为人杨裕都将他视为知己,而他负了一世,这一世希望不再负他。“来继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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