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方面,他又明白康筠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次突然要见他二哥,绝不是想“嫁入顾家”这么简单,他多半早就查到二哥是他直属上司。想要替掉邓雯和他一起去执行特殊任务,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说服他的二哥。
车开到金盾酒店地下车库,顾珞琛停好车,并没有立即开车门,而是看着前方,轻声道:“康筠,中东不比南亚,那地方到处都是沙漠,水源匮乏,环境恶劣,沙漠中的非政府武装比阮隋迎要难对付百倍。我自己去更能保持冷静,就算遇到危险也能从容应对,绝处逢生,可如果你跟着我去,我会害怕。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置身危险,没办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也许会方寸大乱。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两个都会死在那里。”
之前无论是顾珞琛阻止康筠沾手阮隋迎的事情,还是康筠以他们两个的性命逼迫顾珞琛不得不答应配合,又或者之后顾珞琛以jeffrey作为借口和他闹分手,甚至今天的闹剧……不得不承认,顾珞琛和康筠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人,他们一样的骄傲、固执、自我,一旦做出决定,便完全无视对方的意见,擅自行动。所以,虽然已经认识了半年多,并且经历了相识、相恋直至性命相托心意互通,却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对方交流,也是第一次将这件事情摊开了说。
顾珞琛头一次对康筠剖白内心的恐惧,说出他对于这件事情最真实的想法。他其实很不习惯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坦露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他潜意识中当做弱者去保护的康筠。但是康筠聪明、自我,行动力极强,他决定的事情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除了这样,顾珞琛想不出任何方法让康筠置身事外。
康筠也没想到顾珞琛会和他说这些,仿佛长在脸上一样的笑容潮水般退去,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重新涂了红色蔻丹的手指尖,过了许久才开口:“你以为我不害怕吗?”
“你之前调查过我,知道jeffrey是为了救我死的,但你知道他是怎么为了救我而死的吗?”康筠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两个人都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但他懂我的为人,他明白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安危而不去救人,即便那是一个必死的局――我们想过报警,但是他们说,只要警察来,就撕票。所以那天早上,我们在绑匪所在的单元楼对面租了一间房子,一面观察绑匪的动向,一面商量接下来的行动细节。他在我的水里下了药。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我挣扎着走到窗口,就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我看到他穿着我的衣服,戴着我的面具,躺在楼下的绿化带里,安安静静就像睡着了一样。我完全不敢相信,疯了一样地冲下楼去,正撞见blithe抱着那对双胞胎女孩儿走出楼道,眼眶里全是泪水,他看见我明显愣了一下。
“jeffrey身材和我相似,戴了假发和面具,又刻意模仿我的声音,就连blithe也完全没有看出那不是我。绑匪并不难对付,我猜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绑匪吸引了,但对方安排了狙击手,趁他不备放冷枪,重伤之后又被绑匪提前装好的□□炸出阳台,跌在绿化带里,我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来不及和他告别,”康筠抬头看着车窗外空荡荡的地下车库,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这么多年,我一直和黑暗、罪恶和死亡为伴,一路踩着死神的脚印走过来,靠的是多年生活在死亡的阴影里所培养出的、对危险非同一般的直觉,后来我一直在想,即便jeffrey执意要扮作我的样子,如果我当时在现场,说不定我来得及将他拉开。就算没有,我也能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陪在他身边,而不是远远地看着他孤零零躺在绿化带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挽回,无能为力。”
“你……明白那种感觉么?”康筠缓慢地回过神来,转向顾珞琛,看着他的眼睛,“我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不想再失去一次。我不想过那种每天提心吊胆,只能祈求上天的日子,我害怕听到你牺牲的消息,害怕看到你的遗体被运回来,或者连遗体都没有,只有鲜花和衣冠冢。我害怕一旦和你告别,就是永诀。而我只能被动接受,无能为力。与其如此,我更愿意陪着你一起面对一切危险,祸福与共,同生同死。我希望即便濒临死亡,我也能够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而不是只能远远地看着,或者连看都看不见,只能用想象去拼凑,用余生去追怀。”
地下车库灯光本来就不明亮,车内的光线更是昏暗,映得人脸上影影绰绰,连表情都看不分明,但康筠的那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仿佛拥有穿透一切的力量,轻而易举就穿透了昏暗的空间,打进了顾珞琛的心里。
顾珞琛感觉自己胸中的热血一烫,几乎要沸腾起来,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和康筠用力地拥抱,用力到恨不得将他的身体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第一次感受到康筠对他的感情,血一样浓,火一样烈。他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意识到康筠并不是他想象中站在他身后,被他保护的弱者,而是一个有着足够的力量,可以站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共同承担一切的一个……真正的男人。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外公书房读到的诗,是一个女作家的写的爱情,她说――“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她说――“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注2]
他抱了康筠许久许久,才松开他,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好,我们一起面对。”
第61章夜谈
金盾酒店是当地安保级别最高的一家酒店,顾家有55的股份,顾珩特意留了一间套房,作为临时办公地点。他在首都警署领着一份薪水,平时负责一些日常治安工作,实际身份却是国际维和组织东南亚分布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负责上传下达和具体的人手调配和任务安排工作。
他虽然在k国首都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套房子,但是很少回家,每天警署酒店两头跑,总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欧式复古座钟敲过八下,顾珩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合起桌上的文件,端着咖啡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外霓虹闪烁,整个城市的夜色灯光都在脚下,他推开窗子,任凭有些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不由想起曾经摊在他面前的那份关于康筠的资料。
那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中国男人,长了一双会笑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波光流转又蔚然生光,好看得就像荧屏上的电影明星。虽然年龄比弟弟还大一岁,但时光似乎对他格外宽容,看起来就像个还在上学的大男孩儿。可他却是东南亚最大帮派的领导者,以杀伐决断名震东南亚的冰原狼。在顾珞琛提出用康筠做诱饵的时候,顾珩就已经让人调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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