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作者:乔陛
第18节
这是丁纨的第一反应。
——一个欠揍的女人。
这是李霁的第一反应。
醉鬼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随时可能会挨揍，还在慢慢走来，脸上还挂着一抹笑：“这么浅显的暗……嗝，暗示，你竟然都不懂。”
“……傻逼啊你。”
丁纨一把按住了李霁的拳头，把人挡在身后看着貌似精神不太正常的醉鬼，红着眼角喝道：“你说谁傻呢？有病吗你？”
“我说你俩……明明你还喜欢嗝……喜欢人家，跟人家说什么分手啊？啊？作不嗝……作不作呀你。”
李霁突然觉得她似乎也没那么欠揍了，他上前一步，问：“你也觉得……他喜欢我吧？”
丁纨看着跟找到亲人一样的李霁，刚才凝聚起来几乎要把他压垮的难过跟委屈突然消散许多。
他突然想到，李霁其实刚刚也是为了他好，喜欢他，因为他受伤而生气。
即使尴尬仍在，却依然该是感动居多的。
他刚刚到底是多脑抽，才会想跟李霁说那句话。
丁纨抬起头，看向醉鬼的眼光突然温柔了许多。
有些人在做某些选择的时候，其实真的是全凭一时冲动。等到想清楚该后悔的时候，要不就已经晚了，要不就是为了面子不肯承认，所以才导致误会存在，所以才会有遗憾这个词汇。
而遗憾这个东西却是美丽而残忍的。
前者因为刻骨铭心，后者亦……如是。
第53章
醉鬼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完全没有回应李霁的打算。
丁纨扭脸看了看李霁，觉得两个人可能都需要稍微冷静一下。他拦了辆出租车把人塞了进去，给司机师傅说了个地址，目送对方渐渐离去。
醉鬼突然开口：“丁纨，我突然觉得……嗝，你其实也挺傻的。”
丁纨愣了下，这才发现醉鬼并未走远，他困惑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转而又觉得她似乎也很眼熟。
他走上前去仔细辨认，深感吃惊：“宁薇薇，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宁薇薇几乎是丁纨见过的所最欣赏的女人了。
这个女人自信而不张扬，强势而不泼辣，做人圆滑，做事认真，而且聪明能干，外在条件也不差。
他想不通有什么事会让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妆容惨淡，毫无形象。
“……我差点都不敢认你了。”
宁薇薇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摇摇晃晃的在路边坐了下来，仰起脖子把剩下的酒又去了大半，然后看向丁纨，问：“我这样……很奇怪吗？”
“只是让我不敢置信。”丁纨随她一起在路边坐下来，双腿伸直，心中已经猜到了大约是因为方伟，他有些感慨的道：“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那种特别坚强的姑娘。”
“坚强……“宁薇薇扭脸看他，眼中慢慢浮上了水光，丁纨与她对视，心中微微刺痛。这样的宁薇薇让他想到了被抛弃的自己，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宁薇薇却因为他这个小动作而嚎啕大哭，她攥着酒瓶，另一只手紧紧的揪住了自己长袄的下摆，深深的把头弓下去，似乎想要压抑，却又无法克制。
丁纨收回手，目光望着天上的一轮勾月，鼻头发酸的缓缓叹出一口气。他就那么看着天，对哭的无比难过的宁薇薇说：“哭够了就坚强点，天还没塌呢。”
宁薇薇仰起头来，脸上的妆容花成一片，她从喉咙里挤出来泣不成声的话，像是吼却吼不出来一样的说：“……我他妈就算再坚强也是一姑娘，我只有这么大的能力，我还能怎么做……让我怎么做！”
丁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他不知道她到底在难过什么，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可她的痛哭却让丁纨感同身受。
因为他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胸口像是塞了要把心脏撑炸开的巨石一样，喘不过气，只能靠泪腺来发泄出来。
宁薇薇哭的好几次哽住，她的言语支离破碎，甚至含糊不清。丁纨只能默默的坐在一旁，把眼睛放在别处，任由她痛哭流涕。
宁薇薇的哭声终于小了下去，但还是止不住的哽咽，她抹了下鼻涕，把剩下的酒液全部倒进胃里，然后挂着眼泪呆呆的看着前方。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丁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宁薇薇则是什么都不想说。
面前突然停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来，看着丁纨，喊他：“小伙子，不行啊，你这兄弟发酒疯，非得回来找你！”
丁纨愣了下，站起身一看，李霁正趴在后头的车窗上看着他，脸几乎全给窗玻璃给挤扁了。
他走上去打开车门，李霁立马抱住了他的腰。
丁纨把他推开，问：“怎么不回家？”
李霁没吭声，丁纨拍了拍他的头，说：“乖，回家去吧，我们明天再约出来玩。”
他重新关上车门，司机看了看后座默不作声的李霁，道：“那……我们这次真去了？”
丁纨点了点头，目送车子再次离开，在快拐角的时候突然开始胡乱扭动起来，就好像有人在故意乱转方向盘一样。
丁纨匆匆跑过去，看到车子猛然一刹，停在那里不动弹，后头则又连续好几个车子急刹住。倒霉的出租车司机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先对后方不满的车主道了歉，又对跑过来的丁纨喊：“不行！你这生意我不做了！把你这醉鬼兄弟带走去！！”
丁纨连连道歉，再次看向后座，发现李霁还是趴在车窗玻璃上，乖得跟刚满月的小狗似的，两只眼巴巴的看着他，就差装只尾巴摇一摇了。
丁纨只好打开车门把他拉下来，从他口袋里掏出来一百块钱递给司机，表示不好意思不用找了，然后用力把李霁拽到了路边儿，又对着后面几个车主尴尬的赔了好几个笑脸。
终于等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的驱车离开，两个人站在路旁的花坛边，丁纨率先训斥道：“你搞什么？那样很容易出事知道吗？”
李霁伸手抱住了他。
丁纨皱眉推开他：“别跟我闹！我说过我们两个要彼此冷静的。”
“我不冷静。”
“就是因为你不够冷静所以才让你冷静的。”
李霁再次抱住了他。
丁纨只好再次推开他，后退一步道：“你如果不想回家，那就回去找你那些朋友。我……我需要整理一下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我不。”
丁纨叹了口气，刚要绕过他离开就再次被他抱在了怀里，李霁的嘴唇贴上他的脸颊轻轻蹭着，说：“小纨，对不起。”
丁纨顿了下，问：“为什么道歉。”
“我错了。”
丁纨笑了声，又问：“哪里错了？”
“我还没想……到，但是我明天会想，嗝……”李霁看着丁纨白白的侧脸，接着说：“……会想到的。”
他被灌得全是浓度较高的酒，这会儿说话不光慢半拍，说长了还得停顿，这一打嗝不要紧，却把跟他维持着亲密姿势的丁纨熏得够呛。
丁纨下意识再次推他，皱着眉道：“你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跟我道什么歉？”
“你生气了。”
“我生气是因为你这么臭还抱着我不松手！”
“啊？”
丁纨一把推开李霁懵逼的脸，道：“先回去了。”
“我也要。”
丁纨走回宁薇薇身边儿，对上她抬起来的红肿的眼，犹豫着问：“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
李霁看了看宁薇薇，再次伸手抱住了丁纨。
丁纨皱着眉单手捂住他又要亲过来的嘴，宁薇薇却道：“我不回家。”
“那总要找个地方住一晚吧。”两个人再怎么说也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丁纨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
乱起同情心的后果就是丁纨拖着两个醉鬼一起进了自己住的酒店，重新给宁薇薇开了一间房之后，丁纨先把缠着他的李霁塞进了自己房间，转脸扶着宁薇薇回房之后，却冷不防发现李霁又跑了进来缠着他不松手。丁纨腾不出手来照顾宁薇薇，只好再次把李霁推出去，返回来把宁薇薇在床上摆好之后盖好被子，打开空调以后还贴心的在床头倒了杯水。
终于弄完这些拉开门，迎面就对上搓着牙扳门把手的李霁。
俩人一对上，李霁就呆了下，然后问：“你在里面跟她干嘛？”“没干嘛。”丁纨头疼的拉着他回自己房间，结果一进门儿就被人推倒在了床上。李霁扒开他的衣服瞅了瞅，又看了看他无奈的脸，这才总算放下心来，说：“我困了。”
丁纨还没说话，就见他低头埋进自己脖子里，不到两分钟就打起了呼。
丁纨想把他推开，吸了口气，然后慢慢的吐出来，最终只能无力的向天花板摊了摊手。
被李霁这么压着压着，丁纨也有些迷糊，感觉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自己还没洗脸刷牙。
揉揉眼睛，他把身上的李霁推下去，爬起来去处理了个人卫生，完了再次回来之后，又因为看不惯躺在自己床上死猪一样的李霁，而转身回去拿了个用热水烫过的热毛巾，轻轻擦了擦李霁的脸。
丁纨没伺候过人，所以他不知道伺候人有时候其实也是一种享受，仔仔细细的给李霁擦干净之后，他才发现，李霁长得真的不赖。
他见过李霁以前的照片，他以前皮肤很白，喜欢染杂毛，看上去就是板上钉钉的小混混。可现在的李霁却完全不同了，也许是因为进过部队的缘故，他皮肤黑了很多，呈现一种浅麦色。李霁说不上帅的惊天地泣鬼神，但却绝对属于讨女人喜欢的那种型，他眼睛很大鼻梁很高，嘴唇看在丁纨眼里极为可爱。
仔细看他的脸，其实还带着些稚气，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轻狂的气质，看上去就是一个特别跋扈的大男孩。
丁纨吻了吻他的嘴唇，慢慢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忍不住微微笑了一声。他解开了李霁的衣服，慢慢的把他扒的只剩下一条四角裤，之后攀着全身都是料的爱人满足的叹了口气。
他闭了会儿眼睛，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抱着这么有料的男人直接睡觉实在太浪费了，于是精神奕奕的再次睁开。
他移动手指在对方坚硬的胸肌上轻轻点碰，慢慢的改成摸，摸啊摸的摸到了对方的八块腹肌之后，顺着人鱼线朝人家的大长腿摸了过去。
李霁在部队几年估摸真没偷懒，腿部肌肉结实而富有韧性，丁纨从上摸到下又从下摸到上，心里越来越难过起来。
他真舍不得李霁。
这丫的身材也太好了。
不太开心的拉过被子盖住俩人，丁纨又蹭了蹭对方的肩膀，然后一个翻身趴在了他身上，低下头在对方的脖子上吸出了一个吻痕。
完了又觉得不够，于是又吸了一个，等他心满意足的张嘴活动了下发麻的嘴唇得意洋洋的看向自己的作品时，却冷不防的对上了李霁睁开的大眼。
“你……”
“别说话。”丁纨从他身上滚下来，重新抱住他，深深的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瓮声瓮气的说：“我害羞。”
李霁的一只手臂微微收紧把他搂住，然后拉高了被子，在漆黑的小空间里对丁纨咬耳朵说：“其实，我也害羞。”
第54章
冬天总是昼短夜长，然而这个城市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昼夜交娱，霓虹彻夜。
李霁这厮说完那句话就直接睡了过去，丁纨在黑暗的被窝里无言片刻，伸手拉开被子按灭了房间内的电灯。
李霁搂着他没心没肺的睡的老香，丁纨心里头却是压着事儿，根本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李霁，很快，对方长长的手臂再次缠了上来，手上无意识的用力，他的背部便紧紧的贴在了那炙热的胸口。
他覆上腰间的大手，轻轻用脑袋蹭了蹭对方，随即就听到到了李霁轻轻的哼声，头顶被人拿下巴摩擦了两下，丁纨吸了口气，慢慢合上了眼睛。
似乎刚睡着就被吵醒了，丁纨皱着眉睁开眼睛，才发现他们房间的窗帘忘记拉上。这天是个大晴天，太阳刺眼的紧。
他掰开爱人留在自己腰间的手掌，起身去拉上了窗帘，重新转回来投入对方的怀抱，然后在他的下巴吻了一下。
心中涌起淡淡的满足。
歪头靠在他的肩膀前，丁纨微微弯了弯嘴角。
脑中突然窜出一句话：每天早上醒来看到阳光和你，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这其实也是他想要的。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手拉着手一直一直的走到生命的尽头，这大概是所有人都会做的美梦吧。
李霁醒来的时候脑子瞬间就清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尽数在记忆中出现。他伸手按了按额头，就听到了丁纨的声音：“我跟前台经理要了点茶叶，喝点醒醒酒吧。”
面前被人送来一杯清茶，鼻尖暗香浮动，杯中颜色清新，那只端着玻璃杯的手指白的像玉，好看的如同一个工艺品。李霁坐起来握住那只手，直接就着杯子喝了起来。
丁纨耐心的看着他把水喝光，问：“还要吗？”
李霁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丁纨，道：“对不起。”
丁纨微微挑眉，李霁认真的道：“我让你难堪了，对不起。”
“过去了就过去了。”丁纨笑了笑，伸手挑了下他的下巴，道：“我后来想想还挺带感的，没什么好道歉的。”
他转身从壶中又倒了一杯绿色的清茶出来，再次递过来：“喝吗？”
李霁伸手接过，单手将他拉向自己，丁纨措手不及，被他拉到了怀里，他愣了下，侧头道：“怎么了？”
“我爱你。”
丁纨笑了起来：“我知道，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个？”
李霁把水喝光之后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紧紧抱了他一下，慢慢的说：“小纨，你对我真好。”
“那你就多爱我一点儿就好了，……我要求不高吧？“
“不高。”
丁纨轻轻用侧脸碰了碰他的下巴，道：“好了，放开我吧，我还要码字呢。”
李霁嗯一声，松手之后起身去浴室洗漱，推开门看到桌面上摆着新牙刷时没怎么在意，低头洗了把脸，眼角突然瞥到了放在一旁的洗发露等系列生活用品。他瞳孔微微收缩，用力抹了下脸走出去，一眼就望见了放在鞋架旁的旅行箱。
丁纨正坐在窗前对着电脑敲击键盘，神情温和而恬淡，抬眼看到他走出来，还道：“别傻站了，你的衣服我送去洗衣房了，给你找的放在床上，快换上吧。”
李霁看到了自己的衣服。
他们回来的时候打包行李时衣服并没有刻意分开，所以丁纨的旅行箱里有他的衣服是正常的。
但是不正常的是，丁纨的旅行箱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卫浴里面的那些东西，这一切都说明这个房间并不是昨天晚上专门开的。
李霁抓起衣服套在身上，道：“小纨，你吃饭了吗？”
“还没。”丁纨说：“等我写完这个情节，我们一起出去吃。”
李霁面无表情的做在床上，想到这两天对方的种种异常，慢慢收紧拳头，等丁纨开始合上电脑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骗我？”
丁纨顿了顿，慢慢把电脑推离自己三公分，双手交叠在桌上看向李霁，道：“怎么了？”
“你根本没有回家！”李霁站了起来，怒道：“为什么骗我你回家了？！把我送回家陪他们过年，你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人在外面！你骗我，你还骗我你去走亲戚……其实你根本就没回家！”
“嗯。”丁纨对着激动的李霁，神情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因为我爸不让我回去。”
李霁一下子红了眼：“那你为什么骗我？！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还要陪我一起回来！”
“我觉得你出去了那么久，肯定该想家了。”
李霁瞪着通红的眼睛对上爱人安静的眸子，慢慢重新坐下去，低头半晌，蓦然用手狠狠抹了下鼻子，道：“我以为你也跟家里人在一起的……我竟然留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我都没发现你骗我，我真混蛋！”
李霁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疼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丁纨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我又没怪你！”
“我还说喜欢你，我还跟你告白……我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李霁吸着鼻子说：“你肯定气死我了，怪不得你想跟我分手……”
丁纨僵了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从来都不擅长处理这种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男人，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李霁的那句话。
但他实在见不得李霁这么难过，这让他心跟着抽疼。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慢慢的碰了碰他的手指，“我……我没有气你。”
李霁抬眼看他，突然用力把他抱在了怀里，仓促的道：“你又骗我，你肯定气我了，你那么小心眼，你才不会不怨我。对不起小纨，我以后会细心的，你别跟我分手，别跟我分手。”
丁纨慢慢攀着他的肩膀，道：“霁霁……”
“你不能跟我分手。”李霁紧紧抱着他说：“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你的，你不能跟我分手。”
丁纨不太舒服的想推开他，无奈抵不过，只好在他胸口蹭蹭发酸的鼻头，开口道：“你先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