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作者:七叶果
第13节
许璟戈眼底的乌青一天比一天重，精力一天不如一天，就像是整夜没有睡觉的状态。
宋彦心里担忧，许璟戈却像没事人一样，问起来就笑嘻嘻的告诉他是因为天气原因导致状态不好，是他想的太严重，而明明说话的时候还打着哈欠。
许璟戈越是这么说，宋彦就越是不放心。他怕这人身体状况出了什么问题还要瞒着他，独自一人默默承受。亦或是最近有什么心事，是他不能知道的，要瞒着他。
宋彦想过多种可能，可知道情况的时候他的心却被给予重重一击，那种心脏被人揪着一般的痛楚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那天许璟戈睡的很早，晚间洗浴之后便上床安睡。许璟戈睡得总是比他早，所以宋彦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的睡眠要比他好。直到这晚他发出均匀沉稳的呼吸之后，看见许璟戈睁的大大的双眼，这种认知才被他打破。
原本只是想看看他是否睡得安稳，却没想这人是在骗他，其实他一晚上未眠。
宋彦看着时间，指针由十一点转向十二点，然后再是凌晨。
许璟戈身体绷的紧紧的，怕吵醒身边的宋彦，即使因为睡不着很难受还是极力忍住翻身的冲动，待实在忍不过才小心谨慎的舒展一下身体。
睁大的眼睛落在宋彦眼里，明明没有过多的情绪，深深望进去时似有无限饱满的情绪，直待喷薄欲出。
那样的感情半含半露，隐隐约约暴露在只有薄薄一层月光照印的暗夜之中。宋彦沉着双眼，与他相隔不过半臂的距离，却如何也不敢上前。
他不确定，许璟戈这样整夜睡不着的原因，也很怕知道。
于是宋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再看着时针一圈一圈转到深夜。
许璟戈很小声的呼吸着，也不知是否怕吵到宋彦，虽然很想去握他的手，可触到的时候他又止住，转而攥住宋彦的衣角，动作很轻，力度很大。
那个模样就像是去抓大人衣角的小孩，因怕他们凶他而放轻动作，悄声躲在身后。
宋彦心里一震，阖上眼睛缓了片刻又睁开，放大动作翻了个身。
许璟戈身体一僵，赶紧闭上眼睛，不再有动作。胸膛不太平稳的上下起伏，宋彦清楚的知道他正努力平复呼吸使之匀称。
确定枕边人并未醒来，只是翻身将身体面向他，许璟戈渐渐平复下来，缓缓睁开眼睛。
他主动挪动身体靠近宋彦，额头抵着额头，肌肤相贴。
渐渐地，许璟戈笑了笑，那种庆幸的，失而复得的，许愿般的笑容。他悄悄寻到宋彦的脸颊，在上面落下一个珍而重之的吻，然后不舍的离开，那抓着他衣角的手始终没有离开。
宋彦再也忍不住，假装加重沉睡中的呼吸，手臂一扬搭在许璟戈腰上，牢牢的将他护在怀里。
这几天状态不好是真，睡眠质量差也是真，缘由却不是什么见鬼的天气原因，而是他自己。
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许璟戈在那门口拉他，等着他回来。现在一切安好，许璟戈的心早已不能像以前一样把它安心放在胸膛里。
小家伙没有安全感，什么都靠自己胡乱的支撑，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愚蠢的以为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几个晚上，许璟戈也是这样抓着他的衣服，睁着眼睛熬到天明的吧。
宋彦从来没想过，他的意外竟会给许璟戈带来这么严重的后遗症，以致于在这些孤单漫长的夜晚里，许璟戈的心荡荡的悬在无边的浓夜里，无人认领。
因为就像许璟戈说过的，失去了他，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有时候一切并不代表东西有多少，而是拥有的有多么贵重，贵重到什么都不足以与他比肩，贵重到不敢拿他去赌一分。
被拥住的许璟戈抿了抿唇，反手抱住宋彦，听着指针滴滴答答慢慢走过，缓缓进入浅眠。
宋彦抱着身边的人，再也没有或深或浅的睡意，一夜无眠直到天明。
晨光熹微，这是一个淅淅沥沥的下雨天。
许璟戈揉着肿胀的眼睛醒来，眯了片刻，准备起床洗漱。
宋彦手臂一揽，拦腰将人重新压回床上，嗓音低沉道：“再睡一会儿。”
“你醒了？”许璟戈温顺的躺在他怀里，眼神迷离的打了个呵欠。
宋彦吻了吻许璟戈的眼睛，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低低应了一声。
许璟戈被恰好的力度揉捏的舒服，索性闭上眼睛放空思绪，让精神处于舒适状态。半晌，他像想起了什么，含笑睁开眼睛，道：“我昨天梦见你了。”
宋彦点点头，片刻之后又问：“梦见我什么了？”
其实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就像我们经常做的梦一样，你记得梦见过他，但梦里的他始终没有清晰的面容，你只是知道，你梦里有他。
许璟戈做的就是这样一个梦。
他好几天不曾入睡，以为这晚亦是如此，却没想这一次不同。他不仅有了睡眠，而且梦见了宋彦。梦里的宋彦是完好无损的，虽然印象模糊，但他记得他有在朝他笑。
“嗯……”许璟戈想了想，说：“梦见你很开心。”
宋彦微微一顿，接着问：“那你呢。”
“我也很开心啊。”许璟戈睁开宋彦按在他眼睛旁边的手，笑着问：“你昨天有没有做梦？”
宋彦顺势揽住他，也淡淡笑着：“有啊。”
“梦见什么了？”
“公司、爸妈、还有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
“没有了？”
宋彦故作无辜：“还有什么，这还不够多？”
许璟戈撇撇嘴，脑袋放在他脖颈处乱拱一通，本就不顺的头发瞬间乱糟糟的。
“干什么呢。”宋彦替他抚顺头发，狡黠一笑：“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人。”
“谁？”
……
细雨霏霏的天气，宋彦和许璟戈窝在舒适的被窝里，互相依偎着，向对方讲述着昨晚或真或假的梦境。
两人一直躺到十点过，正犹豫着要不要起床，宋彦突然起身穿好衣服，在许璟戈额上落下一吻，温声道：“我出去一趟，在床上呆着，回来给你带吃的。”
许璟戈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开口正欲询问，耳边便传来轻微的关门声，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出去的时间大约是两个小时，宋彦回来的时候身上衣服湿了一片，头发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
许璟戈在厨房洗水果，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身，依旧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彦就已经进了浴室。
“没有带伞吗？外面的雨挺大的。”许璟戈走至浴室门口，听着里面水流的声音问道。
宋彦不知有没有听到许璟戈的话，关上水朝着他喊：“桌上有给你买的饭，快点去吃。”
听着略带急促的声音，许璟戈在原地站了片刻，慢吞吞的走向饭桌，解开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装袋。
热腾腾的西芹炒虾仁，是他最近很爱吃的菜。
宋彦洗澡洗的很快，许璟戈才吃三分之一，他就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小心别噎着，不过还是要吃快点。”
许璟戈点点头，张了张嘴要说话，轻声的言语霎时被吹风机的声音吞没。
声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宋彦整理好头发，继而转身进了房间。他有些惊讶，等他出来的时候许璟戈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将脚放在椅腿上，呆呆的坐着。
“吃好了吗？”
许璟戈没有抬头，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应该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了。”宋彦收了外卖盒扔进垃圾桶，把带出来的外套给许璟戈穿上。
许璟戈愣愣的，思绪停留在‘走’那个字上，不由的抬了眼去看宋彦。
“去哪儿？”
“去玩。”
“去玩？”许璟戈微微吃惊，之前也没有商量过，怎么说走就要走。
宋彦点头道：“嗯，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走吧，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许璟戈呆呆的，任由宋彦牵着他走，眉头还在皱着想问题。
“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买点东西，顺便把机票买了。”宋彦淡淡说着，将门落了锁。
一路上不肯透露半个字，许璟戈也就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听宋彦的语气，好像是突然决定的，看上去却又不仓促，似乎心里早有准备。
一直到了机场，在候机大厅里听到广播中字正腔圆的播报，许璟戈才总算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地。只是太猝不及防，未免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宋彦看着他，手覆上头顶揉了揉头发，笑道：“现在知道了吧？”
许璟戈睁大了眼睛，嘴唇阖动着，最后露了一个笑容。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突然想到，还没来得及。”宋彦笑了笑，将人揽过来半抱在怀里，许璟戈轻声挣扎，最终也由着他去了。
第45章
谁的头顶上没有灰尘
谁的肩上没有过齿痕
也许爱情正在洱海边等着
也许故事正在发生着
……
许璟戈曾一度沉迷这首歌，耳机里传来的略带沧桑的声音承载了他对这个地方的希冀与向往，现在踏上这片心心念念的土地，一切都变的不真实起来，轻飘飘的仿若梦幻。
这里有爱情，有故事，现在还有他和宋彦。
青石板的小街湿润而布着青苔，看样子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也被浸润的水雾朦朦。
两旁摆着的小摊各式各样，分区而立。飘着浓郁香味的特色小吃，少数名族独具特色的饰品，还有各色各式的小玩意儿，长长的将一条小道都占满了。
许璟戈踏着很轻的步子在路边走着，旁边人们喃喃交谈的声音落在他耳里像是显得尤为动听，一条路多花了十分钟才算是走完。
宋彦在他耳边笑：“等你这样走，我们今晚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许璟戈也跟着笑：“也不是不可以啊，风景这么好，明天还可以看日出呢。”
宋彦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无奈道：“明天有没有日出另说，你要是在街上睡一晚，接下来几天都得闷在酒店了。”
许璟戈咧着嘴一笑，跟着宋彦去找落户之所。
洱海边的客栈精致舒适，颇有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走在最繁闹的地方也能称得上幽静。也许不是在节假日，绕过了旅游高峰期，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小狗躺在角落里，偶尔懒懒的叫唤两声。
薄暮冥冥，不知是哪几家开始做饭，菜香渐渐飘入鼻间，不多时胃口已经慢慢被勾起来。
“想住什么样子的房间？”宋彦怕许璟戈挨饿，晃了晃手臂问他。
许璟戈想了想：“都可以，简单一点就好。”
宋彦会意，仔仔细细观察每间客栈的构造布景。有些站在门口闲聊的老板娘看见他们，挥着手让他们过去。
“你们是需要入住吗？”
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宋彦回过身，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正笑着看他。
“对。”
小姑娘脸上的笑意更深，伸手指了指斜右方的一间客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可以为你们找一间合适的房间。”
“你说的合适，是指什么？”许璟戈开口，带着纯粹的好奇。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能看到美丽的洱海。”
许璟戈眼睛闪了闪，转头去看宋彦。
宋彦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正欲说话，不远处一道喊人吃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被喊的人，似乎正是和他们交谈的这位年轻姑娘。
小姑娘笑着，微微歪着头，像是在邀请：“现在客人不多，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虽然只是家常小菜。”
宋彦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向她道了谢便跟着她朝那间客栈而去。
客栈的名字叫清风徐来，正如小姑娘所说，这是一家清新自由的客栈。
“名字取的比较随意，我叫李清，所以叫了这个名字。”
李清见宋彦盯着上方的名字，笑着解释道。
屋内还有一个看上去年纪比李清稍大的女生，正是方才喊她吃饭的那个人。
李清让宋彦与许璟戈坐了，笑着迎上去，撩起袖子准备进厨房：“正好有两个客人，我再去做两个菜。
那女生拦下李清的手，见宋彦无意识的往这边看过来淡淡一笑，点头道：“我去就可以了，你去招呼他们。”
李清返回身去倒茶，略带淡黄色的茶水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看样子是某一种花茶。
宋彦接过来递给许璟戈，等接过第二杯时略微一笑，面带愧意道：“真是麻烦了，其实可以不用的。”
李清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现在客人不多，我们两个人吃饭也无聊。再说你们刚到，肯定很累了，哪里还有力气到处走。”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响了一阵，不多时桌上已经加了好几个菜。李清说的不错，也许是这里的人晚上习惯吃的清淡，尽是些家常小菜。不过纵使如此，因为花了心思，色香味一应具有，在远行到来的人眼里更是不止这么简单。
李清一边拿碗筷一边招呼着入座，墙壁上的橄榄壁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亮，很有家的感觉。
“粗茶淡饭而已，不过味道不错，喜欢的话多吃一点。”下厨的女生在宋彦对面坐下，脸上的笑容温婉淡雅，是一贯水乡女子的性情。
李清正盛着饭，闻言点头附和：“对啊，我姐的厨艺可好了，茄子都能做出肉的味道。”
女生嗤的一声笑出来，杵了杵她的手臂，无奈道：“哪里就这么神了，就你会瞎说。”
李清晃了晃脑袋，不再说话，垂下头专心吃饭。
宋彦替许璟戈夹着菜，不禁也笑了：“这么好的厨艺我们可要好好尝一尝了。”
“没有这么夸张，别听这丫头瞎说。”女生摇头一笑：“我叫李婧，至于我妹妹，她叫李清。”
宋彦点点头，正欲说话，一旁吃饭的许璟戈抢在了他的前面：“我叫许璟戈，他是宋彦。”
很简洁的介绍，宋彦看他的神情以为还有话要讲，没想到话音刚落他便埋头继续吃饭，眼里闪过的赞叹不言而喻。
“别吃的这么急，又没人和你抢。”宋彦笑着看他，又夹了好些菜放在碗里。
许璟戈小幅度的点着头，对这顿饭赞不绝口：“好好吃，和你做的一样。”
李婧被他的模样逗笑，往杯子添了一杯茶，道：“看来你也很会做饭。”
宋彦停在许璟戈身上的视线收回来，缓缓摇头：“只不过是他喜欢而已，论厨艺也没有太好。”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李清将两人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停下夹菜的动作笑了笑，目光落在腮帮子鼓鼓的许璟戈身上更是笑开了。
李婧轻轻点头，她比李清看的真切一些，只不过看在眼里没有说出来。相反李清就不一样，心里想的什么便问什么。
她缓缓嚼着鸡肉块，笑问：“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吧。”
许璟戈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点点头：“嗯，很好的朋……”
“我们是恋人。”
宋彦出声打断，语气温温和和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李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的转过头，正好与李婧的视线相遇。
李婧唇边荡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却飘着一丝不明的情绪，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丝丝连连的欲断不断。
餐桌上沉默了片刻，李婧抿抿唇，慢慢开口：“前几天我们也接待了一对同性恋人，昨天刚走。”
宋彦停下动作，等待着李婧接下来的话。
“他们说一直很想来大理，可是很忙，没有时间。虽然这次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旅行，不过也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了。”
许璟戈抬起眼，问：“为什么是最后一次？”
李婧暗暗叹口气，声音低低的：“因为有一个人患了癌症，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