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吉大人沉默了。
卡伦继续道:“被欺骗的人,往往本身就存在愿意被欺骗的倾向;被控制住的你,心里应该也倾向于被控制住吧。”
随即,卡伦侧过头,看向依旧被冻结在冰疙瘩里的小骨龙。
“在她对你发动可能只针对你们龙族的特殊攻势时,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是么?”
奥吉大人继续沉默。
“你不说也不要紧,我可以猜,你应该察觉到的是,即使你被她操控着发了疯,碾杀了我,你也依旧可以凭借这个理由逃避来自秩序神教惩罚。
她的特殊,不仅能解释你的发狂杀我的行为,更是值得秩序神教将这件事情给轻轻拨开。
故意喝醉了酒,耍酒疯,造成了破坏;酒醒后,指着和自己喝酒的人,那个人的身份,恰好可以让外界忽略掉酒桌上的一切。
看来,这条小骨龙真的很不一般啊。
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能会有些丢脸,会让我自取其辱,但我还是想问一下,
那就是:
奥吉大人,
我就这么让你痛恨,非要杀了我么?”
奥吉大人脸上的迷茫神色已经彻底褪去,嘴角带上了一抹嘲讽笑意,说道:
“大概,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可恨。”
“唉,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让人很尴尬的回答。”
“你知道么,我能感觉到你的转变,对我态度的转变。”
“哦?”
“你对待龙族,对待这条骨龙,一定会像是下一个执鞭人,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出自己对你的憎恶和反感,黛那应该也是一样。
你的得体里,潜藏的是一种对其他族群,对其他生命,自上而下的矜持和鄙夷。
这种感觉,让人恨不得立刻将你碾碎成渣滓!”
“唉。”卡伦叹了口气,“如果因为我越来越像执鞭人你才恨我,想碾死我,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对执鞭人动手呢?”
“我……”
“因为你害怕呀,你怕他呀,我甚至敢打赌,你心里对执鞭人其实没什么恨意,因为足够的畏惧可以抵消掉所有的恨意。
你说我习惯性带着矜持和鄙夷,我承认,我这个人,总是会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具体形容出来的自信。
我也总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比别人强,觉得我该承担起一些使命,来做一些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来思考一些别人无法思考的道理。
其实吧,人,都会这样的,就算是在现实里生活过得并不尽如人意,但夜晚躺在床上休息时,也会习惯性地去进行一些幻想。
平时也需要靠这些来做一下自我的心理调节,不会做这种调节的人,往往容易抑郁。
维恩每年都会有很多从殖民地地区或移民或偷渡过来的人,即使他们原本在各自国家的生活里算中产,来到维恩后却只能从事最底层的体力劳动,还会遭受来自维恩人的种族歧视和欺压,但他们在写给家乡亲人的信里,总是会将维恩描述成一个真正的人间天堂,彷佛这里街面上流淌着的是牛奶、电线杆上分泌着蜂蜜,连维恩大酱都能散发着清新迷人的香气。
你看,这就是身为人的一项基本需求。
至于你,你都说了我是在掩藏这种情绪,那你呢?
就因为我没有执鞭人强大,你就会因为我像执鞭人所以想配合着这场意外来碾死我,你连遮掩都没有啊,不就是,畏强凌弱么?”
卡伦直起身,
“其实,我原本对龙族是有敬畏感的,敬畏源自于神圣性,但当我意识到龙族……不过是体积大一点的普通人后,也就觉得不过是这样了。
而且,因为你们还不具备普通人的舒适形象,可能在我这样人的眼里,你们连作为同类的皮囊外表资格都没有。
你知道么,我会敬畏一个开丧仪社的审判官,也不会敬畏到你身上,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哪怕你比他强大再多。
哦不,如果再做一下细节分析,是否是因为我一开始不是这样,等我意识到然后态度开始转变后,反而给了你更大的打击?
如果我一开始就像执鞭人对待你一样看你,可能你反而不会有这种落差感。
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小气,我会让你受到惩罚的。”
奥吉大人开口道:“因为这件事么?我是被控制住了。另外,我父亲死亡的事已经结束,我母亲已经告诉我上面的决定,她会成为龙族一脉新的领导者。”
“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你认为我不再拥有可以威胁你的能力了么?”
“我说的是……证据。”奥吉大人低头看向下方,那两片晶莹正在融化。
“不需要证据。”
“呵,你太自信了。”
“到底是谁太自信了?”卡伦指着奥吉大人的脸,“你不看看现在的你,到底是个什么姿势,应该是你身上的禁制被启动了吧,能启动这一禁制的,只有执鞭人了。他应该感知到你变化出了本体,大概也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剧烈波动。
他现在不在这里,在很远很远的丁格大区总部,他也不知道这里发生的具体情况,但他不在意。
当他觉得你可能在惹事时,他就直接把你关进了笼子,丝毫不担心这个决定是否会对你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我总是会习惯性地把自己的行为模式代入到别人身上,因为我自己也养了宠物,但我发现我错了,你在执鞭人那里的地位,连宠物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