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昉倏地开了口:“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有很多事情,已经不再告诉我了。”
陆闯语气淡淡嘲弄:“算起来二嫂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二嫂之前接二连三挑拨我和以笙的关系,甚至二嫂参与进了伤害以笙的行为里,理由不就是以笙的存在,改变了我,影响了我和二哥你的合作?”
对于杭菀是否曾经参与进伤害乔以笙的行为,陆昉仍旧三缄其口。陆昉只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小闯,你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不能走路,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不是身体上的残缺,而是对一个人意志的消磨和自尊的摧毁。”
陆闯的眼皮压着微缩的瞳孔,第一次踩着陆昉的痛处,残忍地问陆昉:“意志的消磨和自尊的摧毁,是你包庇二嫂的理由?”
陆闯认出大炮的车了,车子正慢慢靠近过来。
他的耳朵在继续收入陆昉的声音。
听起来陆昉似乎还在自说自话:“我昔日没能实现的抱负和理想,全寄托在你的身上,而我的早已被粉碎的骄傲,只能靠着你二嫂帮我维持,维持我表面的体面。”
“其实在外人眼里,我早就没有骄傲和体面可言,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自欺欺人。”
“你们也许可以想象我的各种不方便,但你们没有亲眼所见,真正的我的日常琐碎是怎样的。”
陆闯的视线转到车内,入目陆昉的侧脸。
陆昉的侧脸比正面更显清癯,他的神情随着他沉默而寂静,于寂静中隐约能感觉到,他在回忆一些事。
几秒种后,他道出他的回忆——
“……我只是想靠我自己去上厕所。我一点点地把自己从床上成功挪到轮椅上了,驱动着轮椅我进去厕所。最后我摔在马桶旁边,裤子里……全是我失禁的秽物。”
“……”陆闯沉默。
这会儿陆昉的声音,和平时特别不一样,蕴含着一股陆闯此前从未在陆昉身上感受到的不知名的情绪。
剧烈地涌动,但又被包裹在一层残破不堪的皮囊里,犹如丧失了活动能力的死火山。
“在伤残病弱面前,人的抱负、理想、骄傲、体面,统统不值得一提,只剩我的自尊一次次地被我的两条腿践踏。”
“摆在我面前的是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忍受。”
“和你二嫂在一起,我有了第三条路。”
“你二嫂照顾我。我的所有不堪、狼狈、幽微,除了你二嫂,没有其他人能看见。我穿上皇帝的新衣,在人前,维持了我的自尊。”
大炮的那辆面包车停在了陆闯车子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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