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老太太眼神很是空茫,听见这名字便止不住想掉泪,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
整日与青灯佛塔相伴,她性淡如轻烟,情绪上早就没什么波澜起伏,这还是第一次毫无缘由失态。
她头偏向旁边,用袖子轻轻擦拭,慢声道:“这么晚过来?快请小书进来。”
佣人应了声,转身去请,不多时,脚步声传来,一道清润少年音响起:“奶奶。”
老太太抬头去看,何书站在摇椅边,低眉顺眼,眼尾有抹潮红,像是哭过了似的。
若是往常,她只会问吃没吃晚饭,若是没吃,便留对方用膳,如果吃了,那就让陪着看会儿戏,对方不开口,她绝不多问。
或许是方才的悸动惹得心绪不平,老太太顿了顿,手指轻捻佛珠,罕见地开口:“怎么了?”
树影幢幢,在湖水倒出粼粼光影,戏词远远传来,这方小空间显得格外宁静。
沈星澜一言不发,上前蹲下,从下至上抬头看她,眼神温然平和,他盯了她好一会儿,带着某种温度的怀念。
他小声道:“路过这儿,顺道来看看您。”
明明少年什么都没做,老太太却在这种眼神里软化下来,所有孙辈里,何书是跟她英年早逝的儿子最像的一个,不是长相,而是气质。
到底是活了六十多年的人,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在她面前藏住事儿?
捻佛珠的手指轻垂,老太太往何书身后的小刘扫了眼:“顺路?”
小刘站姿笔直,晚上明明有风,他有些口干舌燥:“我跟小书少爷刚刚从墓园回来。”
隐居于此,老太太已然很多年没管过事儿了,敏锐的直觉却依旧还在。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大半晚上放学了不回家,去墓园祭奠完父亲后又跑过来看她?
摇椅停了停,老太太右脚踩在地上,站起身瞬间,手指不小心拂过蹲着的何书的脸。
在微凉夜风里,他脸上热度烫得惊人,她眉头蹙起:“你病了?”
沈星澜不说话,只是摇头,眼尾边那抹嫣色愈发明显,宛如红透晚霞,透着股苍凉病态。
他挣扎着站起,但浑身没什么力气,眼前一黑险些倒下去,被小刘眼疾手快扶住。
“小书少爷?”小刘着急地拿手贴在他额头,刚贴上他便嘶了声,“怎么会这样,明明来的路上还好好的……”
老太太立即偏头对佣人道:“去请孙医生来。”
说完后她往何书方向靠近了些许,下意识伸出手,在离对方身体只有几厘米时又停下,很多年没有亲近过任何孙辈了,这样的动作,对于她而言过于生疏。
下一瞬,沈星澜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握住她,手心里好似拿了什么东西,烙得慌。
他低沉道:“对不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