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瑕早已迎娶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表妹虞璞,王衍不会不知。他有此问,当是刺探姬瑕是否有停妻另娶的打算。
姬瑕弑父杀弟自立,本是险招,王位一时难以坐稳,全凭铁血手腕硬撑着,正是需要强援的时候。若另娶王姮,连虞璞也能理解的。何况虞璞出身寒贱,做王妃已引起东海世族诸多非议。
姬瑕在军政界沉浮多年,不复少年意气,对前辈武宁王只有仰慕,恭敬地答:“少时无知,所配非类,有意结婚高第,惜未遇淑媛。”
王衍见他心思这样活,不禁微笑,“老夫有一弱息,愚顽孤僻得很,不敢称淑媛。殿下不妨一见。若有缘凑成一双,自是千好万好,若不能成,也请殿下不要见怪。”
姬瑕随王衍穿过缦回廊腰,来至一处院落。
双红木门紧闭,院内嘉木葱茏。
王衍回顾姬瑕,“我这女儿好静。”抬手叩门。
小婢来应门,悄声秉道:“郡主在后园钓鱼。”
后园有一只陶制鱼缸,旁边摆了一张竹床。
一个极纤弱,极婀娜的少女趴在竹床上沉睡。乌发极长,挽了双环髻,仍有散发披在肩头,与金碧色披帛一道迤逦拖于地上。
姬瑕瞥见她的身影,心便摇曳起来,目光立时专注。
王衍示意他在月洞门边驻足,独自过去,唤醒女儿。
少女惺忪坐起来,仰头看父亲,一脸的爱娇。
王衍低声与她说了些什么,她朝姬瑕的方向望过来,目光微微一点,便移开,对王衍摇了摇头。王衍似又劝说了几句,她仍是摆首,态度很坚定,始终不发一言。
王衍回转,朝姬瑕一摊手,“这冤孽,我说不动她。”
姬瑕答应议亲,本是出于功利心,此刻见拒于王姮,倒有些失望。回去辗转一夜,次日再度登门求娶。
王衍似也颇欲招他为东床,与王妃一起劝了女儿小半个时辰,王姮终不肯。
姬瑕怏怏归东海,久久不能释怀。后来听说王姮入宫为后,愈加耿耿于心——
陈寅恪考证元稹《会真记》时曾指出,唐代士大夫立身处世,最看重“婚与宦”,即能否娶到山东或关中世家女,能否做到高官。元稹若娶了莺莺,会被时人认为所婚非类,自甘堕落;对莺莺始乱终弃,是迷途知返;娶韦蕙丛则是伟大英明的决定。唐人不同情莺莺,所以元稹能把这段劣迹洋洋得意地写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