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对面碧草松了口气的样子,程心珊便知道柳氏早来了,她拉着柳氏的袖子撒娇:“娘亲,你偷听我说话。”
柳氏将她搂在怀里,“今日里才知道我的珊儿这般懂事。不过是对屋子稍稍动工的小事,又不是要建琼楼玉宇,何至于如此为难?以后若想要什么只管对娘亲说,你怕开口让娘亲为难,可是娘亲也心疼你太懂事委屈了自己。你现在年纪小,并不知道你觉得为难的事,或许在娘亲这里只是一句话。譬如你说加层楼,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你祖母前些日子听了风水先生的话,想要买些葡萄、三角梅、吊兰等牵藤挂果的植物,你三姐姐也提出要修个有许多屉子的桌子,另外你大姐姐常年住在家中,若是家中有不习惯的地方,或许也要稍稍修改。”
柳氏举了这么多例子,程心珊连连点头,看来她真是小题大做,不过在现有的屋子上多盖一层楼,多简单的事啊。
“所以啊,以后有什么事便跟娘亲说,免得为难坏了你的小脑袋,知道吗?”柳氏摸着程心珊的小脑袋,继续循循善诱。
不对啊,程心珊突然顿住,种点植物多容易,打新式的桌子也只需在先打好然后抬进来,在屋顶加盖房子才是大工程,差点被忽悠住了。程心珊想明白了便有些哭笑不得,幸亏她有自制力,碰到这样二十四孝老娘,真的很容易养歪的。她亲亲柳氏漂亮的脸蛋儿,这样宠爱女儿的娘亲真是萌萌哒,她就牺牲下,做个淘气的小孩儿,成全柳氏拳拳爱女之心。
女儿这样亲近依赖她,柳氏自然心花怒放,母女两个你喂你你喂我,吃了一顿腻腻歪歪的中餐,最后双双吃到撑。
不过幸亏中午吃得饱,到了晚上老爹又心血来潮想要开检讨会,程长清特意嘱咐又弄了火锅,并切了好几盘鲜嫩的牛肉摆在程心珊面前。
程心珊吃着白菜梗心里泪流满面,老爹你个坏人,这样整你亲生女儿,还能愉快玩耍了吗?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几个哥哥都这么听话了。有个叫恶魔老爹,真是伤不起。
凭着吃白菜的觉悟,最后程心珊得到了小小的表扬,不过程心珍就悲催了。
程心珍万万没想到这次会落到她头上,程长清一长窜“不敬长姊,不友爱幼妹,尖酸刻薄,心胸狭隘,实乃不可雕的朽木”砸得她脑袋发晕,便是最调皮的七爷程流瑄顶撞了先生,程长清也不过说他“不敬师长,桀骜不驯”而已,怎么她跟姊妹吵个架便要得到这么多差评?
不仅程心珍傻了,便是别的人也有点反应不过来,程长清一向对女孩儿宽容,头一年几乎没批评过任何女孩儿,到第二年才开始偶尔说一说程心玥程心珊,程心珍一般都是当了背景,甚至许多时候不在席,这当然一方面是因为程长清重视男丁和嫡出,另一方面也是对家中的女儿们娇养着,所以他对程心珍突然的暴怒,实在大出所料。
程心珍如鹌鹑一般低着头,用手拿着帕子啜泣,似是被吓破了胆子,可是这丝毫引不起程长清的疼爱,他只觉得失望。他一向以几个儿女自豪,老大心地宽厚,老二聪明奋进,老七胆大心细,几个嫡女他更是满意,远在京中的程心玫雍容富贵,程心玥举止娴,雅程心珊冰雪可爱,哪里知道还有个庶女顽劣不堪,跟姊妹争强好胜挑泼是非,如此品性不端,今日他管教,却啼哭不止,不思悔改,更是无可救药。程长清失望透顶,想着便随她去吧,他不指望女儿攀龙附凤,对庶女要求更低,以后一封嫁妆抬出去,只要不丢了程家的脸,便算对得起他了。
柳氏对程长清了解颇深,见他用冷冽的眼神看着程心珍,便知道他不想再多管。这可不行,程心珍跟着程心珊差不的年纪,以后她出了错,只怕立即能带累程心珊。柳氏往日里便嫌弃程心珍难管教,跟她稍微说两句,便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这做派实在不像个女孩儿该会的,看她姨娘老实,不知哪个狐媚子女儿偷学来的。若是程长清也撂了担子,那还得了?
是以,柳氏柔声提醒程心珍:“快把眼泪擦了。你父亲看中你才多管教,你莫让他失望,他最是看不得人只知道擦眼泪不知悔改。不管你心里多委屈,规矩该守着,往日你兄弟姐妹怎么做,你今日便该如何做。”
程心珍原先也是怨恨程长清因她是庶女不理不问的,现听了柳氏的提醒,生怕再让程长清失望,立刻改了鹌鹑样,带着些哭音,啜泣着说道:“儿不该不敬长姊,不友爱幼妹,尖酸刻薄。”
越说道后来越委屈,程长清根本不等她认错,便定了她的错,她不过跟三房的程心玔吵了两句而已,怎么就这么不堪了?
程长清面色稍霁,“知道认错就好,若是年内我再听到你跟谁斗嘴,就罚你去庵中礼佛一年,你可记住了?”
程心珍吓得赶紧应道:“记住了。”
“那便好,你出身不高,更应该身立正,以后每日都去你母亲那里晨昏定省,不得丝毫懈怠,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
程心珍只觉得脸发燥,放佛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几个兄长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不屑,似乎再说“看她多不堪”,姐妹看着她的目光全是嘲笑,便如同以往别人犯错她做的一样。她出了院子走路也只能躲躲闪闪从边角里走,甚至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生怕程长清训斥她的话被传出去,奴仆们更加瞧不起她。
其实她这是多想了,当时屋中没有丫鬟,至于她的兄弟姐妹更不会往外传,大家伙都是难兄难弟,要是敢往外传别人的事,那自己的黑历史怎么办,伙伴们还要不要在府里立足?
几个孩子鱼贯而出,程长清和柳氏移到内室休息。
程长清喝了一口清淡的普洱,平心静气之后,对柳氏说道:“夫人真是贤惠的女子,对待几个孩子一样的耐心,我这父亲不如你良多。”
柳氏坐在程长清旁边,略带着笑意:“相公谬赞了,我多为了珊儿,俗话说独木难支,总要他们兄弟姊妹都好,程家兴盛发达,珊儿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