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也不是第一次亲自上门见李易了,而且每次身边都不怎么带护卫,也正是这种姿态,叫许多人都觉得并不是刘表指使的史阿去刺杀李易。
刘表现在是想故技重施,反正他心里不虚,毕竟今日这事情真的就是一场误会。
但在场有数人却是面色陡然紧张了起来,上次是上次,这回情况又有不同啊。
蒯越少见的有些激动,直接大步上前挡住了刘表,一躬身,大声道:“州牧万万不可!”
刘表被阻,脚步一顿,蒯越又补充道:“襄侯乃是忠良,定然不会对州牧不利,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方才又听说襄侯府中见了血光,所以还请州牧以荆州安危为重,真要拜访,改日亦是不迟!”
蒯越这一提醒,包括刘表在内,许多原本没反应过来的人齐齐一个激灵。
今天刘表再上门,保不准李易脑袋一热真敢抽冷子给刘表一刀。
刘表登时心里也有些没底了,毕竟李易是个年轻人,这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而且设身处地的想想,换他是李易遇到两次这样的事情,也会气得要杀人。
只是刘表有些为难,刚刚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要是怂了,岂不被众人耻笑?
好在刘表有个好儿子,刘琦直接站了出来,行了一礼,道:“父亲,孩儿早在南郡便听闻襄侯之名,有意结识,只是不得父亲相召,不敢以私废公,今日不如就叫孩儿代父亲前往探视襄侯,也算全了孩儿心愿,还请父亲应允。”
“好,好……”
刘表盯着自己长子看了一阵,见他态度很是坚决,并没有丝毫畏惧,紧绷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丝笑容,在心里加了一声“好孩子”,然后拍了拍刘琦的肩膀,叮嘱道:“你要记得告知襄侯,待诸葛太守伤势好转,为父当与其一同登门向襄侯赔罪。”
“知道了,父亲。”
“嗯,去吧。”
刘表目送刘琦出门,虽然知道李易不管心里怎么想,都不会傻乎乎的对刘琦做什么,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暗暗叹息一声,刘表缓缓转身,忽然对着诸多属下深施一礼,这些官员见状不由惶恐,纷纷避让不敢接受。
蒯越带头问道:“州牧何故如此大礼,叫属下如何承受?”
刘表没着急开口,等王威将他扶了起来,这才怆然道:“老夫并无害人之人,却屡屡背负污名,如今无奈,只能恳请诸君为老夫证明清白了。”
刘表说着,眼中都带上了泪花,这可不是演戏,最起码有七分是真情流露。
刘表平素比较厚道,而且这回也是真的冤,一众荆州高官见刘表都如此相求了,心中也是同情,不管之前是怎么想的,当即全都决定回去后约束一下下面人的嘴巴,别继续给老好人的伤口上撒盐了。
因为豫章的事情不用议了,而刘表现在的状态又不好,官员们很快就纷纷告退,厅中只剩下了刘表与王威,刘表擦了擦眼角,正要去探望诸葛玄,却见蒯越从旁边小门又绕了回来,不由问道:“异度难道有机密之事?”
蒯越不说话,只是看看左右,刘表会意,挥手叫仆役退下,只余下他二人与王威,这才问道:“何事如此小心?”
蒯越有些不放心的再次往四周看了看,这才靠近刘表,低下头,缓缓的低声道:“请州牧在大公子返回后,立刻封闭四门,同时调两千精兵入城,围杀李易,千万不可叫其走脱一人!”
蔡瑁与王威登时就是一惊,愕然的看向蒯越。
他们其实都知道,蒯越虽然看上去温温吞吞的,其实手段狠辣丝毫不逊色武人,之前李易入荆州的时候,蒯越就说过要杀李易,当时刘表拒绝了,没想到今日蒯越却是旧事重提。
蒯越好像不知道他们的反应一般,继续道:“然后假传李易手令,将他麾下将领骗出宛城,杀之,余下数千莽夫,则不足为虑!”
刘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蒯越这算计够狠,直接就要断李易的根啊,若他是外人,定然要怀疑李易是否不小心刨了蒯越祖坟。
不过,刘表在短暂的震惊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相信蒯越不会无的放矢,更不是脑子一热就冲动了,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缘由。
蒯越一直也不曾抬头,只是停顿了片刻,感觉刘表的心情大概镇定了,便自己解释道:“李易不死,将来必为州牧心腹大患,还请州牧速速杀之!”
刘表摇头道:“我亦知李易有野心,但李易自入荆州后,并无半点对不住老夫,老夫如何能对其下杀手?”
蒯越沉声道:“李易的确没有对不住州牧,但敢问州牧,在李易来荆州之前,州牧可有这许多头痛之事?”
刘表没接话,只是眯起了眼睛,看上去稍稍有些出神。
蒯越继续道:“今日荆州,已非昨日荆州,这才多少时间,李易已经与蔡军师称兄道弟,今又收黄承彦之女为徒,尽管未在南阳赴任,南阳百姓已开始传颂其仁义之名,甚至,就连街头小儿也知其文采非凡。”
“属下夜间偶尔思索,便不由心惊胆颤,如此下去,不消多,只要三年时光,李易但有丝毫歹意,荆州可还有州牧立足之地?”
蒯越的声音幽幽的,似乎带着凉气,听得刘表脊背发毛,甚是还打了个冷颤。
刘表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他有些被说动了,或者说是被蒯越的设想给吓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刘表就摇头道:“袁术无故害诸葛,此乃不义之举,我今日若是以无罪杀李易,岂不是与那袁家小儿同流合污?”
见刘表不愿杀李易,蒯越似是有些急了,提高了一些声音,道:“袁术固然失德,然而,只要稍稍笼络人心,一二年后,扬州便再无内患,那时反观荆州,怕是内外交困!”
刘表脸有点黑,倒不是气蒯越,而是感觉自己貌似不如袁术,这让他有些受不了。
只是,说刘表心软也好,说他犹豫也罢,他能登上州牧高位,自然有着他自己的一套行事做法,而蒯越的建议,却是与他的做事准则背道而驰。
刘表叹了一声,道:“异度啊,老夫已经两度被人误以为要杀李易,老夫也是数次当众澄清,若是出尔反尔当真围杀李易,岂不成了众人眼中笑柄,将来又如何让荆州上下信服?”
见蒯越还要继续劝说,刘表又道:“襄侯已经很是委屈了,我若再因莫须有之事害他,心中委实过意不去,唉,异度,我知你一心为公,但此事确实不可为啊!”
刘表说完,又拍了拍蒯越的肩膀,便一路叹息着,缓缓向外走去,而蒯越在那里木然的站了半晌,等刘表走远了,忽然哈哈大笑了一声,摇摇头,然后正了正神色,仿若无事一般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