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没下骡车,面对一个醉鬼,她可不想去自讨没趣,因为上回在外宅的事情,叶明恂是彻底把他们夫妻都恨上了,一见面就没有好脸色,有好几次还借着酒醉大骂出声。
多难听的话也骂得出来,他们夫妻倒没什么,气得叶钟氏卧床两天不起,甚至说出叶明恂这厮早死全家都安静的话来。
等了一会儿,估计是下人们把喝得烂醉的叶明恂抬上了马车,这道路方才畅通起来。
回到南园的时候,如雁前来回禀,说是爷回来了。
林珑闻言,加快步子进到暖阁,果然看到丈夫端坐在罗汉床上。
“什么时候到家的?用晚膳了吗?”她脱下披风交给绿春,然后净了净手,用帕子抹干,这才上前坐到丈夫的对面。
叶旭尧道:“用过了,倒是你,怎生回来这么迟?”
林珑也没有隐瞒,把路上遇到醉鬼叶明恂的事情道了出来,“公爹现在是变本加厉,他就不怕这老脸丢尽吗?”
“爹就是这样的人,习惯就好,再说他的脸面何时有过?”叶旭尧冷冷地道。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理,与叶明恂那样的诨人计较,气着的永远是自己,反正狗改不了吃屎,现在连叶钟氏也不大搭理他,任由他自生自灭,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即可。
“对了,我听说你回来遇到了九王爷。”叶旭尧正色看向妻子。
林珑不意外他知晓,她身边侍候的人对他这个侯爷比对自己这个侯夫人还要敬重,遂大方地道:“嗯,说了几句话,正确来说是他在试探我。”
叶旭尧皱了皱眉,挥手示意侍候的大丫鬟都出去,“把过程说说。”
林珑不隐瞒,反正丈夫应该知道个大概,只是由她的嘴里来说更详细一些罢了。
叶旭尧静静地听着,半晌,方才沉吟道:“我给郑西珠物色了一个人选,是这次科考的进士,改天安排你去见见,然后探一探郑西珠的口风,把这事落实下来。”
他是不在乎一个郑西珠,但妻子极念旧情,对这郑西珠也颇为照顾,所以更不能让九王爷染指郑西珠。
林珑也不是傻子,忙点了点头,“嗯,就这么说定了。”顿了顿,“找到高四姑娘了吗?”
叶旭尧沉着脸道:“还没,这事急不过来,不过九王爷同样也没有寻到人,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现在再着急又有何用?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或者说是尽人事听天命。一想到这个,她就有个疑问,遂直直地看着丈夫,“夫君,我想知道你对九王爷是怎么个看法?我总觉得这个不妥,他好像是要……”
叶旭尧起身飞快地上前伸手捂住她的嘴,朝她轻轻地“嘘”了一声,最后靠近她的耳里道:“这四个字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现在一切都缺乏证据。”
听到丈夫此言,林珑的心情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为紧张起来,“夫君,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旭尧看到妻子担忧的面容,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遂改而揽紧她,“没事的,一切有我,你只管安心待在后院即可。”
“你什么也不透露给我知道,让我如何安心?”林珑埋首在他的胸前低声抱怨,“夫君,到底那次去追捕高空余党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旭尧看她微噘的红唇,低低一笑,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对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他也不好拿话来诓骗她,遂也没再隐瞒把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当然那惊险的地方他都简略了过去。“大概就是这样的,这事你听过就算,对皇后也不要轻易提起,知道吗?”
“可九王爷万一是包藏祸心,我义母她岂不是危矣?”林珑可没忘记苏梓瑜还怀着龙种呢,万一让九王爷得逞了,苏梓瑜焉有命在?
叶旭尧轻抚她的背部,“你以为皇上就半分怀疑也没有?”
他从来不信什么天家兄弟情深的话,皇帝对朱飒这个九王爷一向是有防范的,从九王爷从不领一官半职手中无权就可以看得出来。真正兄弟情深的话,岂会不让弟弟为自己分忧一二?哪还会让他游手好闲当个闲散王爷?
林珑的心思细腻,从丈夫这句暗示性极强的话里面也领悟到某种玄机,遂了然地轻点了一下头,“这回我也明白一点了。”
“所以无须太过于担心,只要有真凭实据,就可以揭穿九王爷的野心。”叶旭尧把自己的打算告知,还在妻子的额头落下一吻,面对妻子,他始终是生不起她的气,哪怕有时候真的被她气得跳脚。
林珑也不是钻牛角尖的性格,拿得起也放得下,这样一沟通,她明白丈夫为何一定要找到高四姑娘,高四姑娘的幸存本身就是个谜,只要解得开,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了,别胡思乱想,沐浴过后赶紧歇息吧,你今天也该累了。”叶旭尧一把抱起大肚子的妻子往内室而去。
林珑两手忙圈上他的脖子,鼻端都是令她安心的气息,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胛处,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这段时间两派人马都在搜寻着高四姑娘这个余孽,但高四姑娘好像是人间蒸发了,谁也没能将她从京城里翻找出来,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叶旭尧还好些,毕竟他有的是耐性,而九王爷却是日益烦躁,这人一天找不到,就像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挥下来。
在这期间,林珑却是收到了叶田氏送上来的新居入伙邀他们过去暖房的请帖,这样的邀请,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早早就备好了要送的礼。
三月底之时,她换了身新做的衣裳,与叶田氏还有叶氏姐妹二人一块儿坐在马车里,外面的叶旭尧和叶旭融一块儿骑着马,在和暖的春日里出发到六房的新居去。
叶田氏找的新居离襄阳侯府是有段距离的,整整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方才到这目的地。
叶钟氏甚至还皱了皱眉,“怎么找了这么偏的宅子?”
“兴许是六叔父与六婶母喜静吧。”林珑笑道,由如霞扶着下了马车。
叶钟氏看到迎上来的叶田氏,这才收起了了批评这宅子偏的话。
“大嫂,你们可来了,里边请。”叶田氏笑容可掬地招待他们一行人,看得出来搬出府后,叶田氏对于新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叶钟氏说了几句好话,都是吉祥的祝福语,乐得叶田氏连声道谢。
林珑瞧着,这婆母还真的挺会做人,在府里时也不见得与六房亲近,但到了这场合还是挺给叶田氏面子。
进来后,林珑仔细打量这新宅子,看来重新翻修了一遍,显得宅子很是新颖,看得出来叶田氏是花了不少心思布置这个新家。
处处都透着叶田氏的喜好,全然不同昔日襄阳侯府里面那个桃园,现在的桃园里住的是洪姨娘,她看上那院子里的盛开的桃花,非要住进去,叶钟氏倒也没有为难她,点头同意她的入住。
大房是最早到来的。
厅堂里面还没有多少宾客,下人们上前奉茶,叶钟氏没有心思闲逛,而是坐了下来饮茶。
林珑却是坐不住,她想要四处参观一下,叶旭尧自然要陪她,向母亲告罪后,他扶着妻子起身,就往后院走去。
夫妻二人走在这宁静的宅子里,倒是享受了一把二人世界的温馨。
只是走着走着,却听到了有嘤嘤的哭泣声传来,两人均是皱了眉头,毕竟今天是六房的新居入伙的吉日,这哭泣声挺不吉利的。
“晦气。”叶旭尧冷声批评了一句。
林珑正要过去看看,却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姑娘快别哭了,给老爷和太太听闻不好,今儿个是好日子……”
听到这声称呼,林珑微微诧异,这哭泣的人是叶蔓珠?遂转头与丈夫低声道:“是珠姐儿,你且先回去,她一个姑娘家在这儿哭泣,给你这堂兄见着肯定会失了面子,我且去劝劝她。”
叶旭尧听了听那边的对话,不过仍旧放心不下身怀六甲的妻子,遂道:“我在外面的回廊处等你,你待会儿带她一道儿过来。”
林珑看丈夫坚持,遂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近正在说着悄悄话的主仆。
“珠姐儿?”
听到她的声音,叶蔓珠大吃一惊地回头,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忙用手背擦去泪水,“尧大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倒想问你呢,你在这儿做甚?”林珑上前坐到她身边的石凳子上,掏出帕子温柔地给这小姑娘抹泪,“做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你娘知道吗?”
“尧大嫂子,你别告诉我娘。”叶蔓珠一把抓住林珑的袖子哀求道。
林珑心疼地看着这个比她只小了两三岁的年轻姑娘,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告诉嫂子,你有什么伤心事儿要背着人在这儿哭?”
“回禀尧大奶奶,我们姑娘哭还不是因为……”一旁的贴身大丫鬟正要开口禀报,就遭到叶蔓珠狠瞪一眼,那到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林珑见状,知道小姑娘的心事不容易套出来,可放任她一个人伤心也不是个法子,总须要有个解决的章程才行。思定后,她道:“珠姐儿信不过嫂子吗?”
“没,绝对没有。”叶蔓珠急忙道。
“既然没有,那为何有心事不能对嫂子说呢?”林珑神秘地诱哄道,“你悄悄地与嫂子说,嫂子发誓绝不告诉别人,好吗?”
叶蔓珠怔怔地看着林珑,虽然与林珑来往不多,但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堂嫂的,此刻看她说得真诚,她更为信任她,咬了咬下唇,良久,方才小声嗫嚅道,“我爹要休了我娘。”
林珑原本做好了要听女儿心事的准备,冷不丁被叶蔓珠的话吓到了,只见她微蹙眉头,一脸严肃地道:“珠姐儿,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来时瞅见你娘气色不错,哪有你口中所说之事?”
“是真的,尧大嫂子,我没有骗你,我爹与我娘争吵了好几次。我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可他却怒得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摔碎了,然后又发作我娘,最后更是放狠话要休掉我娘……呜……”
说到这里,叶蔓珠再也忍不住脸上的泪水,最近她哭得最多,真怕父亲把母亲休掉,扶正家里那两个越来越嚣张的姨娘。
林珑一脸的凝重,没想到叶田氏会与叶老六闹得如此凶,还波及到惟一的女儿日夜担忧。看这女孩儿哭得难过,她心疼地再度为她抹泪,“珠姐儿莫要再哭了,你爹不会休掉你娘的……”
“谁说不会?庶祖母回来了,她中意那两个姨娘,对娘也颇有微词,总之就是怪娘没把这个家管好,让爹发了那么大的怒火。”叶蔓珠幽幽地道,自从发现父母相处之间有异之后,她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以前还在襄阳侯府里住着的时候,她只是感觉到父母日渐疏离,还没有别的大感觉,可搬出来就不一样了,估计是没了顾虑,父母的关系急剧恶化。
吸了吸鼻子,她道:“尧大嫂子可知道,庶祖母她给爹又物色了一个新姨娘,说是膀粗腰圆准生儿子,只等着新居入伙后就要进府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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