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弈神色淡淡地,仿佛得到这样的回答完全没有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般,直接道:“那好,跟我出去采草药。”
这样果断的话语落到耳里,尘子封还没有做出反应,倒是苏安泠的神情中有些尴尬,忍不住张口道:“师兄……”
她从尘子封和即墨弈的反应中都可以猜出自己现在这张脸的情况,可,现在外面的情况很危险,荒芜的丛林,到处都是杂乱的树木,外加天上还在打雷下雨,天又那么黑,现在他们要是走出去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事实上,她是真心觉得,这张脸并没有两条人命那么重要。
尽管,她也对脸上的伤,有些忧心。无论是谁,都没法放平心态地接受自己脸被毁了的事情,只是现在情况不同,她不能够只是为自己着想。
“你的伤需要及时治疗,”即墨弈冷冷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语,视线扫过尘子封,简短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这回答简直令苏安泠有些哭笑不得,纯净的眼神里藏着几分担忧,她张了张口,轻声问道:“那你呢?”
即墨弈负手,淡淡地回答,“我也不会死。”
简简单单的承诺,却莫名地让人信服,仿佛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那都是绝对能够办到的。
“你先烤干衣服。”即墨弈皱眉看着苏安泠那浑身湿透的衣服,似是随意地说完,便再度看向尘子封,“你跟我来。”
你跟我来……
听到这四个字,再看靳斯宸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的身影,尘子封郁结的心情好像被蹭的点了把火,怒气渐渐地在胸腔里弥漫,令他好不难受。
就即墨弈这居高临下的姿态,完全就将他当成个小厮了。
更让他憋屈的是,他还拿即墨弈没有任何办法。
“尘影帝,”苏安泠的声音忽地从他耳边响起,尘子封刚刚回看过去,就见到苏安泠那半边晚好的脸颊,干净而漂亮,水润的肌肤近乎透明,完美地就像是精心雕琢而成的。
心好像猛地坠落下去,尘子封忽然想起被他亲手毁掉的那半边脸,没来由的,好像……心里有点疼。
他有考虑过苏安泠的心情,向来被人称赞的漂亮容颜被毁掉,那将会怎样的心情。在这个以脸生存的娱乐圈里,一旦没有容貌,她只能退出娱乐圈,这条属于她的光彩道路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他亲手毁灭,而之后,她甚至还会在众多嘲笑和鄙视的目光中生存下去。
但……
这是不可避免的。
苏安泠或许会很伤心很伤心,但他会尽其所能地对她好。
变软的心渐渐地僵硬起来,尘子封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后,就适当地露出疑惑的神色,去听苏安泠接下来的话语。
“注意安全,”粉嫩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宽慰的笑容,苏安泠有些俏皮地朝他眨眨眼,轻声道,“找不到没关系的,师兄人很好,他不会为难你的。还有……”
苏安泠苦恼的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次不要迷路了。”
“你……”苏安泠如此的话语倒是让尘子封着实有些心惊,他莫名地盯着眼前毫无低落情绪的女生,忍不住疑惑道,“你就不担心自己的脸吗?”
按理来说,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情况,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异样的反应,他无法想象苏安泠会为了自己容貌被毁而哭得撕心裂肺的场面,或者是发狂的形象,但,好歹,也应该会有些反应。
可,眼前的苏安泠,却安安静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像完全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般,平静的不可思议。甚至于,还会这般跟他开玩笑。
“还好,”苏安泠强忍着脸上的疼痛,脸毁不毁倒是次要的,眼下她是多希望半边脸是没有知觉了,强烈的疼痛令她恨不得伸手撕毁了这半边脸,但她说话时却仍旧和和缓缓地,“还有师兄呢,有点希望就好受多了。”
怎么可能不爱惜自己的脸,她本来就是靠着这张脸吃饭的。而且……失去这张脸,就算是心中的一个疤吧,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信心站在靳斯宸身边。
但,毕竟,这不是绝望。
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只要她还没有被人肯定的告知——你的脸没救了,她都会抱有侥幸心理。所以此刻,她只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到自己身体的疼痛上,而不是去担心那还无法预知的结果。
尘子封看了她良久,过了会才站起身,低眸去看苏安泠的时候,眸色温柔,他低低地开口,“你好好照顾自己,冷就多添点柴火。”
“嗯。”苏安泠点了点头,但晃动的动作似是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她顿时直吸气,但嘴里还是念叨着回答,“我会注意的……”
忍不住抬手想去摸摸苏安泠还有些湿的发丝,可手抬到半途就倏地停下,尘子封深深地看了眼疼的眼泪汪汪的苏安泠,终究还是就这么转身离开。
即墨弈和尘子封都相继离开,阴森的山洞里就只剩下苏安泠一个,安静地似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跟外面的雨声交错在一起,很快就被淹没。唯有偶尔爆炸的火苗在乱窜着,好像提醒着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愣愣地看了会儿山洞外的情况,苏安泠最后叹了口气后,才偏移视线去看身旁不远处的火堆,火苗已经有减少的趋势了,她随手抽了几根木柴放上去,尽量让它不要熄灭后,才开始脱自己的外衫。
因为是古装,而且以丝纱为主,就算是浸了水也不会太重,也为了拍戏的时候方便。不过苏安泠也只是脱下了外衫放到火边烤着,只是整个人离火堆更近了点儿而已。
浑身都在疼痛,苏安泠稍稍掀起手臂上的衣袖看了看,就见到不少青紫的瘀伤,倒也不算是严重,仔细检查了下身上的其它地方,除了还在火烧火辣地提醒她伤势的脸颊后,就只有脚腕的扭伤了。
这只脚在半年内扭伤了三次,这次应该是旧病复发,因为曾经受过伤,苏安泠也曾对这类扭伤有过些了解,以便遇到这种问题是能够自己进行判断。
困难地将鞋子脱下来,苏安泠忍不住有些好笑的想着,她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不过早知道自己这辈子这么多灾多难,她上辈子肯定得好好跟楚风连学习下医学方面的知识,免得纵使吊着口气看着那些病痛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在心里纠结着,苏安泠大概查看了下脚腕上的伤势,有些肿,虽然挺疼的,但应该没有伤及肌腱,咬着牙站起来应该没多大问题。
外面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但好像变小了些,苏安泠耳边的声音变得愈发的宁静起来,好像,完全寻不到任何人间的声响。
夜,愈发地深沉。
在这个小山村内发生的事情,总是在这块小地方产生了极大的轰动和反响,引发了几乎全村人的动员,但却没有传播得太远。
本来就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网络信息极不发达,而几乎普遍了的手机电话也因为这场暴风雨,要么路线出了问题,要么手机信号几乎为零,完全无法与外界沟通。所以,就算苏安泠和尘子封坠崖、神秘男子用轻功下崖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将近一天,外界的人也鲜少得知。
崎岖的山路上,雨水冲击着不平的地面,填充着所有不平的小坑,没有路灯的山路才刚刚入夜就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中。
有属于车辆的远光灯打了过来,刺眼的光线照射在水坑上,反射着极亮的光芒,细雨落在水面上,溅起了细小的水花,再度溅落之际荡起无尽的涟漪,一波波地扩散开去,宛若自然的虚拟春花。
很快,洒落的灯光愈发的明亮,疾驰而过的车轮几乎飘着水坑而过,眨眼给平静的水坑带来剧烈的动荡,可在车轮过去后,四处飞溅的雨水又渐渐地聚集,很快就将半干的水坑再度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