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靳斯宸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低低的笑声,更是让苏安泠羞愧不已,她恼怒地瞪了靳斯宸一眼,便不再看他,转过身几乎将被子全部盖在了脑袋上。
瞧她这害羞的模样,靳斯宸也不继续玩她,抬手通过床头边的按钮关掉病房内的灯后,便在苏安泠的身旁躺下。
“不出来?”同样缩到被窝里,靳斯宸好笑地看着当鸵鸟的苏安泠,隐约的光线下,两人就在被窝里大眼瞪小眼。
苏安泠很委屈,她明明是好意还要被嘲笑,十分不高兴地瞪着眼前那张好看的脸,有些赌气地说道,“你不能笑我!”
“不笑。”靳斯宸捏了捏她的鼻子,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宠溺。
迟疑地看着靳斯宸,苏安泠还有些不确定到底要不要相信他,但下一刻盖在头上的被子就被掀开,苏安泠自然而然地被男子搂到了怀中。
自然,向来在靳斯宸面前没有生活办法的苏安泠,在心里琢磨了下家里她的地位如何低的问题后,由于实在想不出什么结果,最终还是只能乖乖地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夜色沉寂,此方月夜正好,彼方暗潮汹涌。
房间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有幽暗的光线投射进来,隐约照亮整个房间的布局。
玻璃茶几上,摆放着一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杯子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映衬在杯底的红酒,宛若血液般鲜红,那般浓重的红色衬着月夜,显得更为深沉。
尘子封坐在沙发上,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沙发背上,直视前方的双眼隐没在黑暗中,视线的景物宛若被蒙上了层模糊的光晕,隐隐约约地看起来那般不真实。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手还拿着那个手机,只是屏幕上早无光亮,在微弱的光线下,屏幕甚至反射着那点点刺眼寒光。
从跟苏安泠的那通电话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眼前的景象又定格了多久。而他认为的时间,也不知道停滞了多久。
脑海中浮现出靳斯宸那说话的语气,永远都是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模样,好像天塌了他都能淡定从容的看着。一直都很不喜欢靳斯宸的幸运,生活在常人无可想象的贵族家庭,却没有勾心斗角的生活,从小在公众面前走红却能守住自我,别人追求的名誉在他看来好像只是唾手可得的,别人费尽心思拼尽全力才能够得到的东西他完全不屑一顾,这样的人纵使能够轻轻松松地惹来嫉妒和羡慕。
以前靳斯宸跟自己没有交集,尘子封也没有太将他放在心上,可苏安泠这个神奇的存在却成功地将他们拉近。自从意识到苏安泠跟靳斯宸在一起后,尘子封几乎是发狂地去找有关靳斯宸的一切消息,他开始知道这个暴露在公众面前的“小王子”“殿下”的传奇,那样漂亮的人生是谁都可望不可及的,就连自以为靠着自己达到某个高度的尘子封,都对那样生下来就站在他无可攀比的高度的靳斯宸,产生了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嫉妒情绪。
他嫉妒那个男人。
不仅仅是嫉妒他拥有苏安泠,还嫉妒他拥有的幸运。
握在手中的手机忽的再震动起来,嗡嗡嗡的成了这寂静房间内的唯一动静,好像不将这方宁静打破就誓不罢休般,连续不断的,犹如噪音。
手机的震动让手有些发麻,尘子封最开始还没有去理会,甚至连拒绝都没有摁下去,只是任由它在那里震动着,嗡嗡嗡,嗡嗡嗡,在这样的夜晚极其的刺耳,但又可以将他沉陷的思绪一点点的给拉了回来。
一遍、两遍、三遍……
备注为【爸】的电话一直都在响着,刺激着人的神经。
似乎是到了极限,尘子封眼眸中闪过抹凶狠的暗流,紧握住手机的力道加深了几分,竭力抑制住那震动的动作,他猛地拉下了接听,下一刻手机就放到了耳边。
“做什么?”不若平时在人前的温润儒雅,此刻的声音充斥着危险的因子,汹涌的情绪在聚集,好似随时都能化作炸弹爆炸开来。
电话那边最先传来几声咳嗽声,过了会儿才有个苍老的声音飘了过来,“子封啊,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女孩儿了?”
在那么多电话落空后,尘毅打出去的电话忽然接通了,倒是有些摸不准尘子封的想法,一时竟是有些紧张。他犹豫着,最后还是没有直入主题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转而将话题转到了今天尘子封当众表白的那个女生身上。
听到这问话,尘子封眉头微微皱了下,他双腿重叠着,话语里的不屑中带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事来了?”
尘毅停顿了下,有些艰难地开口,“那,毕竟是我们尘家的儿媳。”
“儿媳?”尘子封冷不防的冷笑,“你不是一直都不希望有人嫁给我、毁了一生的吗?”
毫不留情的话语,宛若刀子般传过手机,落到耳里字字珠玑,倒是让尘毅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电话那边的尘毅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确实不想有人跟尘子封在一起,免得害了那些好女孩儿。但实际上他也没任何办法,反正无论如何他都左右不了尘子封的想法。倒是那个叫苏安泠的孩子……尘毅忽然想起曾经无意间在电视里看到的《娱乐密码》,那是个很机智聪慧的女孩,只是站在那里又让人觉得很乖巧,看起来很美好的女生,怎么就,毁在他那个不孝子身上呢?
而不等他继续想下去,尘子封不耐的声音便继续传了过来,“有事就说。”
稍稍有些迟疑,尘毅也不再去想那个可怜的女生,某种尴尬的情绪爬上心头,但又被他压了下去,他硬着头皮道:“还是你妈那事……她最近病情恶化,急需手术,可家里所有的钱都搭上去了……不管她以前怎么对你的,她毕竟也是你妈啊……你自己想想清楚,她说,还想看看你……”
好像没吐出一个字,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到最后就连尘毅自己都有些心酸。曾经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少年,不知何时离得他越来越远了,如今打个电话竟然还得用这般卑微的语气,好像电话那边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是个他欠了无数债的债主。
可是,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没等尘毅说完,尘子封就挂断了电话,他本来张了张口还想再说点儿话的,但却被挂断电话的提醒声硬生生的给堵了回去。
医院门口,车潮繁华,曾经在学术界风光无数的教授尘毅,此刻也敌不过岁月的衰老,只能撑着年迈的身子在这无情的世间努力攀爬。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电话,一直都戴在鼻梁上的眼镜好像有些模糊起来,街道两旁的路灯将整个城市照得清清楚楚,可他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与此同时,安静的客厅内。
挂下电话的尘子封,随手将手机丢到了旁边,他仍旧坐在原处,可那张脸却变得愈发的危险而狰狞,所有的修养气度因为这通电话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无论是谁见到他,或许都会被那种强大的怒意感染,不由得避而远之。
时间,静默,静默。
墙上的钟表指向零点的那刻,笼罩在尘子封身上的阴沉和恐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昏暗的光线中,他忽地抬眼看了下钟表的放下,随即便将旁边的手机顺手捞了起来,点开【爸】的信息,手指在屏幕上微动,打下几个字,发了出去。
【我过阵子去看她。】
自从苏安泠跟靳斯宸提议回去后,靳斯宸第二天就通知她可以回去了。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但苏安泠还是敏锐的发现那个给她打扫卫生整理衣物的护士已经换了另一个人,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前任已经被辞职离开了。
苏安泠对其中的缘由大概也了解些,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怕被守候在外的狗仔队发现,苏安泠可算是受到了绝对的严密保护,就连谢雅白知道她出院的事后,都专门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帮她掩护,好在这里毕竟是军区医院,警戒也比较强,普通的记者更是不敢进入,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倒也没有出什么事。
安安全全地上了林叔的车后,谢雅白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你在阿宸家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过段日子你爸回来了,就接你回家。”站在车门口,谢雅白再三叮嘱着苏安泠,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啰嗦了。
可,看着乖巧地坐在车上、半边脸都被绷带缠起来的苏安泠,她的话语就怎么也止不住,说着说着没来由的有些伤心。
从小就由他们放养的小女生,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成人了。好像昨天才看到她在襁褓中的可爱模样,今天就成了落落大方的大姑娘。只是眼前的这个女生,怎么看,仍旧是那么的小。好像用力碰一碰,都会化作烟消云散,消失在眼前似的。
她这个做母亲的,在苏安泠的成长道路上,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