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宥忙不迭后退两步:陛下您醉了。
齐宥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既让他挑不出毛病,又让他够不着。
也罢,齐宥最会拿捏距离。
雍炽疲倦地闭上眼,渐渐呼吸平稳。
齐宥轻声唤了两声陛下,没人应他。
齐宥试探的叫他名字:雍炽?
雍炽紧闭双眸,一动不动。
雍炽,我要走了。齐宥没跪,蹲在他身畔摸摸他额头:听旁人说你不久后就要选后成亲,再过几年,你定会忘记这段荒唐事。
齐宥认真道:还有,我也不信天意。
齐宥不相信自己会在深宫里苟且半生,不相信雍炽会失去江山失去所有,悲凉又近乎自弃的战死。
都说雍炽是手段可怖的暴君,可他现在双眸轻闭,戾气尽敛,看上去只是个让人贪恋的俊朗少年。
齐宥低眸道:我要去江南齐家了,那里没有人逼我写字读书,也不用总担心会不会惹怒你
说出一大段话,齐宥总算心里轻松些。
他讨厌生杀予夺,荣辱都握在旁人手里的感觉。
离开雍炽一定是正确的决定。
齐宥走几步,回转身,树影婆娑,映在大殿的窗上,殿内空无一人,雍炽独自躺在榻上,月光落在他俊朗的眉眼上,无端惹人怜爱,又带着几分彻骨的冰凉。
像个被人遗弃的凶神,又可怜又可惧。
齐宥不再回头,匆匆逃出大殿。
殿内,雍炽在月光中冷冷张开眼,撩开齐宥为他盖好的锦被,沉声道:来人。
蒋辰早已候命,闻言单膝跪下:陛下。
雍炽注视着齐宥离开的方向,眸中泛起冷意:随朕看场好戏。
他的眸中却有让人胆寒的光芒,根本不是要去看好戏的模样。
第48章暗处
齐宥走出大殿,人们觥筹交错相谈正欢,没有人发现他。
远处的天际黑云滚滚,眼看急雨将至,齐宥轻呼口气,加快脚步。
为掩人耳目,他没有从袖中拿出地图,只在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萧朗吟的叮嘱,绕过廊檐,沿着最左侧的小路往前疾行。
这条路人烟罕至,一眼望去很是荒凉。
大殿的管弦声渐渐缥缈,齐宥倏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抹男子的身影,不由停下脚步。
一身劲装,身形敏捷,在阴沉天色的衬托下,形如鬼魅。
是方才在殿中要献艺剑术的男子。
也是原书中本该在此时行事,却因为齐宥的打断而未能得逞的刺客。
齐宥不由屏住呼吸,隔着两个廊柱,默默跟在他身后。
天边雷声轰然而过,那刺客形色匆匆,远离宫苑,明显是要做不为人知之事。
但他非常低调,也极为聪明,做事儿做人毫不张扬,还专门挑最热闹的时候出来。
除了齐宥,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也不会知晓他来此地是为了刺杀陛下。
一想到此,齐宥简直无语,暴君到底是有多少仇家,这一天天的,见的刺客比大臣都多。
他都要逃跑了,还不能让他放心的逃。
齐宥心里腹诽,脚步却丝毫未停,毕竟,刺客在明他在暗,刺客对他毫无防备,形势极为有利。
齐宥不禁想,若是在逃跑前帮雍炽找出幕后之人,也算对得起和他相识一场
刺客看四周无人,从怀中放飞了一只信鸽,随即快速转身离去,身影湮没在沉沉的天色中。
鸽子振翅盘旋两圈,停在屋脊上用嘴梳理羽毛,想是看天色阴沉,也有几分惧怕。
鸽子后腿缠着卷成细筒的信纸清晰又醒目,似在诱惑齐宥抓捕。
齐宥停下脚步,终于忍不住,拿出揣在怀里的弹弓,弹丸对准,眯眼朝那信鸽射去。
鸽子落地,齐宥快步走上前展开信纸。
纸上密密麻麻,但不是文字,是类似甲骨文的暗号,齐宥看了一脑袋问号。
揣摩半晌,齐宥的视线停在落款上,信的左下角,是个类似弯月刀形的家徽。
家徽精致讲究,定然属于名门望族。
这会是谁家的家徽呢?哪个家族会处心积虑的刺杀雍炽呢?
齐宥脚步减缓。
若是没看到也罢了,手里已然有了线索,齐宥没办法狠下心坐视不理。
走之前为暴君铲除荆棘,也不算太对不起他。
蒋辰正在抓捕刺客,不如把这信交给他彻查?
总之他人刚出来,也没人知晓他是要逃跑。
齐宥权衡一番说服了自己,决定把这封信交给蒋辰。事出紧急,齐宥还是想先给萧朗吟打个招呼,东门离此处已经很近,回返一趟也不耽误什么,免得萧朗吟等得着急。
天空愈发阴沉,狂风呼啸而来,吹得松梢呼呼作响。大雨倾盆之前特有的闷热让人浑身粘腻,齐宥皱皱眉,朝东门台矶狂奔。
台矶处有一人轻裘乌靴,提灯而立,正是萧朗吟。
齐宥跑到他身畔。
萧朗吟笑看向他:阿宥,生辰快乐,还未给你送生辰礼呢。
齐宥点点头,急道:我要回去一趟,再跟你去码头。
萧朗吟忙上前拉住他:你以为此处是国子监,由得你出出进进?
陛下已经醉倒。齐宥指了指北边:我也不去行宫,去侍卫所,也就一盏茶的时间。
萧朗吟眯眼:为何去侍卫所?
你记得宴会上要献剑术的男子么?他是刺客,要在今夜刺杀陛下。齐宥道:但是他没能得手,方才放出去一个鸽子被我截获,应该是传递消息的。
萧朗吟倏然看向他,眸中闪过讶色:那你如何得知?
齐宥不能说自己是从原书上看的,只能支吾道:总之我有了线索证据,去给侍卫所的蒋辰说一声。
萧朗吟顿了顿,伸手笑道:何必舍近求远,给我也是一样的。
齐宥手指动动,想去拿那衣袖中的纸帛,手伸到一半却顿住了。
这次刺杀的幕后指使者依然隐藏在暗处。
那又会是谁呢?
齐宥看了一眼站在屋檐阴影下的萧朗吟,随意笑笑道:蒋辰负责生辰宴,他想必更了解情况,你还是等我片刻吧。
阿宥。萧朗吟的笑忽然变得意味不明:你不是已经决意要离开京城么?怎么还担忧陛下的安危。
齐宥一顿。
陛下万乘之尊,有的是人为他舍生忘死,他不缺人保护。而你呢,谁又会真心护着你?萧朗吟压低声音,缓缓道:你该担心自己,别拎不清。
齐宥不语,正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他们是锦衣卫的人,不归我管辖,正在到处搜寻当日猎场刺客的线索。萧朗吟看向齐宥道:此处偏僻,你又在此时此刻出现,被他们看到也没办法解释。还有,你拿着一封信,非要说此信是刺客所写,那你又如何得知?你要如何让蒋辰相信你?
一连串的发问咄咄逼人,让齐宥微微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