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上次他考虑的完全是经济因素,那么现在想的则是要更多。
虽然没有面对面交流,但夏东篱感觉自己被小宋村长所描绘的蓝图给打动了,他想要留在这里,看一看这个小锦村会在这位村长的带领下能走到哪一步,甚至想要参与到这股子洪流里去。
不是为了金钱,也不是为了收益,而是一种参与到一场伟大改革中的预感,促使着他想要点头答应。
但这确实背离了他的早期计划,夏东篱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开了母亲的微信。
夏家的环境比较特殊,在一般的家庭中,父亲多是担任理性的掌舵人,母亲则是感性的控帆者,但夏家正好相反。
夏爸爸一门心思钻进了学术塔,环境单纯,又有幸遇到了好导师好师兄,致使他即便已经是被人喊叔的年纪却还带着点天真气,看人待物都会先往好处想,即便偶尔几次吃了亏也能一脸乐呵。
夏妈妈则和他相反,她当年从事的是金融审计相关行业,入行时候正是华国经济腾飞的时代,谁都想要啃一口蛋糕。财帛动人心,她自从业以来见过听过的几乎都是社会的负面,每天上班都要和钻法律漏洞的人斗智斗勇,即便如今退下来做一个普通的小会计,犀利的眼光依然不改。
所以夏东篱从小就养成了闯祸找爸爸,大事找妈妈的行动方针。
他握着手机整理言辞,将自己想要包地的想法犹犹豫豫地说了,刚发完那边就弹出来一个回复。
妈妈:那就包啊。
夏东篱一噎,刚想码字解释自己和之前不一样,是想要把重心放到小锦村,用做事业一样的心态来处理这里的事务,微信立刻就又弹出了一条。
妈妈:包地这事几年后就能看出成效,最多不过十年就能看出盈亏,按照你的年纪,这十年也赌得起。
妈妈:只要承受失败的后果,去做就行了。
妈妈:你一直温温吞吞的,没什么目标,现在你有了自己想做的事,爸妈谈不上支持你,但起码不会阻止你。只要你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妈就觉得挺好的。
妈妈:你爸知道了,他让我和你说一句:少年立志要趁早,你已经晚了人家好多步啦,赶紧拔腿直追吧。
妈妈:对了,你爸让我问你,你知网和万方账号还记得吗?要再发你一遍不?
夏东篱沉默了下,将手机屏幕按灭,他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嘀咕道:也不至于就需要看论文期刊吧?这个买书看应该就行了!
可恶,老爸分明就是在揶揄他!
阿东?荀岏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了过来。就见桌子上整个人都变成一滩的青年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撑了起来:小岏呐,之前你不是说要去考驾照吗?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嗯?荀岏微微歪头,有些没听明白。
夏东篱抹了把脸,将手机上的字幕展示给他看:我去考个拖拉机驾驶证,你去考汽车驾照,我们正好可以一起。
拖拉机荀岏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拖拉机驾驶证申请细则》微微瞠目,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看向了夏东篱。
嗯,我打算包地了。夏东篱抿唇一笑,他深深吐了口气,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只觉得下了这个决定后一身清爽,虽然目前我还没想好要主营什么,可能是有机农场之类的总之我准备先尝试一下吧。
荀岏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微微阖目后再睁开,之前的犹豫全都消失不见,青年面带笑容,眸子里亮得像是坠入了星辰:阿东如果要做农场的话一定需要兽医吧?那我把兽医证考出来的话,阿东聘用我如何?
那当然没问题啦!夏东篱一口答应,他笑嘻嘻地看了眼荀岏,你要是真考出来,我还赚了呢,一般有驻场兽医的可得是大农场,我们这里最多算是个迷你农场。
没错,就算加上了小宋村长安利的20亩地的话,30亩的承包地也就是将将脱离小打小闹勉强进入到集约化生产的范畴而已。
夏东篱一边发消息给宋郸表示自己想要承包地,一边打开了电脑开始搜索相关信息,既然下了决定那就要好好做规划了。
其实,他这个包地的时间着实有些尴尬。
六七八三月是农耕的淡季,这个季节气候比较极端,酷暑暴雨交替,植物蒸腾加剧,对于刚刚移植的植物是巨大的负担。
但夏东篱觉得他也可以趁着这段空闲平整土地对土壤进行消毒,有需要的话正好添加一些有机肥,现在撒下去,三个月之后就不容易烧苗。这样到了生长高峰期秋天来临的时候,植物来了就可以直接下地。
哎呀,那要购买果木的话就得趁早下单了,这样才能一入秋就赶紧送过来,栽种植物要抓紧这个入冬前的生长期,这样才能顺利扎根以扛过严寒。
对了,他可以问下陈研究员他们研究院里头有没有什么可以试种的新品种啊。
想到就做,夏东篱立刻打开了电脑微信界面,戳了戳陈粒的私聊,他键盘打字速度飞快,不过几秒钟就编辑了消息传了过去。
他答应了?就在夏东篱和陈研究员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小锦村村委会办公室的平静也被蓦然打破。
小李助理此时正在办公室加班赶报告,坐在他对面看微信记录消息的青年忽然霍的一下站了起來,动作幅度之大,把正在挠头憋字小李助理吓了一跳。
小李助理先是双目呆滞地看着那人火急火燎地跑去书架上拿文件,随后又看着人拿着地图和尺子在小锦村的地图上一阵划拉,神志回笼后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学长:是有人要包地小夏?是不是小夏?小夏居然答应包地了?
这也太魔幻了吧!他们村长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从夏东篱刚到小锦村踩点的时候小李助理就知道这位是什么情况,人家来这里就完全是抱着暂时度假的心态,陪着爱犬来体验农村生活来的。
之前他一直和夏东篱有接触,这个年轻人对小锦村的工作十分配合,甚至是有几分乐在参与,但这种心情说白了就和一个人到了异国他乡旅游时候一样。
谈不上喜不喜欢,但来都来了总得试试就是这么个心态。
同样地,在种地这件事上,他一样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与其说他是看中收成,不如说是把那一片地当做玩耍附加品来种的。虽然照顾精心,但说白了和他院子里的那几盆月季也没什么两样。
人就是来玩票的,既然是玩的,只要开心也不在乎砸不砸钱,能赚最好,亏了也无所谓。但就这样的小夏,他们村长居然能够说动他再包些地?而且上次他不是失败了吗?这次怎么又
宋郸含笑看着被自己一手挖来的小师弟,这个怎么说呢,上次我是用错了方法。
他摸了摸下巴,道:其实我也有些意外,之前我和他是从利益和收益的角度说的,因为我觉得他是城里人又是工作党,应该比较在乎这个,但我想岔了,这小年轻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少年人和中年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不是年龄,不是阅历,其实是心态。
少年正是人这一辈子中最大胆也最理想化的时间段,这个年龄的他们宛若掌握着上天给予的第二次命运选择权一般,坚定又迟疑地走在人生的分叉口。
他们刚刚走出象牙塔,稍稍沾染了点烟火世俗的气息,但他们身上都有着一股特殊的劲头,就像是头顶巨石的芽草,带着股说什么都要把它顶穿的魄力。他们大胆、自信,却也带着对自己命运和前途的怀疑,是人生中最矛盾也最宝贵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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