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女鬼像谁了。梁卓低着头,嗓音低沉萎靡:我看过她的照片,我爸经常偷偷看那张照片。他说,那是我姑姑。
夏煜知道梁卓遭受的打击太大了。
他走到梁卓身旁,想了想安慰道:你别多想,那是你爸做的,跟你没关系。你别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想徐梵也不会怪你的。
梁卓摇头:但我怪自己。说着又荒唐地笑了下:我最爱的亲人杀死了我最好的朋友,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吗?他显然都要崩溃了。
夏煜叹气:梁哥
梁卓却又瞬间收敛起情绪:我没事。既然是真相,那我只能接受了。现在我就想知道,我爸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往事犹如倒放的磁带,一幕幕地在夏煜跟徐梵面前重演。
二十几年前,某市立医院。
夜色已深,医院却仍然忙碌,手术室的灯长亮不灭。
手术室外,徐秋衡焦灼忐忑地等待着,他沿着走廊走了一圈又一圈,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想停都停不下来。
忽然,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急匆匆地往外走,徐秋衡激动地上前询问,医生却没搭理他。
远远地,徐秋衡听到护士紧急喊道:产妇大出血,情况不妙,必须立刻准备手术
阿韵。徐秋衡急的过去敲门,他意识到了情况危急,心头的不安更加强烈。
很快,护士便跟一群医生赶了过来。
手术室的门开了,徐秋衡跟进去又被赶出去,紧接着门又重重地闭合上。
徐秋衡背抵着冰凉的瓷面,心凉到了脚底。
是报应吗?他痛苦地捂着脸:阿韵是无辜的啊,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吧!
冲我来。
梁萱萱
约半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徐秋衡猛地冲过去。
护士怀里抱着个孩子,脸上却没什么喜悦,悲悯地看着徐秋衡,遗憾道:徐先生,很抱歉,您夫人大出血没能撑过手术。不过孩子很健康,是个男孩,您看
护士说着微微掀开裹着孩子的毯子。毯子下,刚出生的皮肤嫩红脸更皱巴巴的小婴孩有点丑,但能看出来是健康的。
徐秋衡瞥了眼孩子,没接。他听完护士的话,眼前忽然一暗踉跄着退了退:你是说阿韵
抱歉。除此外,护士不知还能说什么。
徐秋衡如遭重创,猛然朝手术室里冲去。
紧接着,手术室里便响起痛苦绝望的哀嚎。
像能感受到妈妈的离世跟爸爸的痛苦,被护士抱在怀里的婴孩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阳光温暖。
雁湖别墅的花园里,姚清韵挺着大肚子跟徐秋衡慢悠悠地散步。
阳光柔柔地洒落到姚清韵身上,给她的侧脸笼上层柔光。
走着走着,姚清韵突然捂着腹部愣了下。
徐秋衡连紧张问道:阿韵,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没事。姚清韵朝徐秋衡笑着说:是宝宝又踢我了。
徐秋衡惊奇道:真的吗?
姚清韵道:嗯,你要摸摸吗?
好好啊。准爸爸心情还很紧张。
姚清韵在长椅上坐下,徐秋衡便蹲在她面前,接着缓缓将手贴到妻子隆起的弧度明显的腹部。
他先认真感受了下,然后突然震了下,眼睛发亮地欣喜地抬起头道:阿韵,我感受到了,他真的在动,我们的孩子在动。
大惊小怪的。姚清韵嗔怪道:你可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要沉稳点。
徐秋衡只顾着听孩子的动静,哪顾得上其他,自然姚清韵说什么便是什么,听的连连点头。
漆黑阴暗的地下室。
姚清韵虔诚跪伏在地上,她裹着黑色风衣,表情毅然决然。
她正前方的木桌上,供奉着一尊鬼像,鬼像面目狰狞,前面则摆放着供奉鬼像的祭品。求您。姚清韵拜完起身,望着那鬼像表情义无反顾:求您助我怀孕。只要能怀孕,无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她说完话,又郑重地重新跪拜下去。
走出医院,姚清韵心如坠冰窖,即便头顶明媚的艳阳都无法融化。
徐秋衡紧跟着姚清韵,嗫嚅着想说什么,又同样痛苦绝望地不知该怎么说。
姚清韵手里紧攥着张检查单,因捏的太久太用力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她捏着检查单,用那仅有的一口气与希独家。苦苦撑着。
又走了几步,她却像再撑不住了,崩溃地转身扑进徐秋衡怀里。
秋衡,我怀不了孕了,医生说我没法有自己的孩子,我当不了妈妈了。她仰起头看徐秋衡,眼泪如泄闸之洪般在脸上流淌。她抓着徐秋衡衣襟,抽噎道:是我的问题,我不想连累你。你你去找别的女人吧。
查出阿韵的卵有问题,徐秋衡也很难受,可听了姚清韵说的这番话,他又愤懑起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老婆,结婚的时候都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现在抛弃你算什么。他边说边紧拥住姚清韵:阿韵,你别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爱你,这辈子我都爱你。我们还可以领养孩子,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姚清韵被徐秋衡紧紧拥抱着,却哭的更大声了。
雁湖别墅,徐家。
梁博川走进客厅时,神情仍透着无法褪去的悲痛麻木。
徐秋衡小心将其迎进来,脸上带着愧疚。他请梁博川坐下,又吩咐佣人送了热汤过来:你别太伤心了,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你看你,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先喝点汤吧,要不然你就住这里,我们也方便照顾你。
梁博川接过热汤,跟佣人道谢,对徐秋衡说的话没什么反应:不用,我住不习惯。你放心,我会调节自己,不影响到工作。
老梁,我说的不是这意思。徐秋衡叹气,欲言又止道:今天请你过来,是查到了点东西。
他边说边将一份报告递给梁博川。
梁博川接过来,发现那是查到的肇事司机的各类信息,肇事司机的车牌号,家庭情况,那晚事发时的具体情况,在这份报告上都体现的淋漓尽致,显然徐秋衡是用了心在帮他查清真相的。
想了想,梁博川还是说道:谢谢。
没事,我该做的。徐秋衡悲叹:叔叔阿姨生前,对我也特别好。我真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他顿了顿,又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梁博川脸上愤怒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平静,淡淡道:那晚是意外,你不必揽自己身上。
你真这么想?
嗯。
那好,老梁,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我爸妈就是你亲爸妈。你别跟我客气,有什么尽管提,我们之间不分彼此。梁博川点头,眼底的阴霾依然浓郁,忽然起身道:我知道了。我想去趟卫生间。
徐秋衡听完梁博川的话,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连笑道:你知道位置,要我陪你去吗?
梁博川笑了:我难道连上厕所都不会了?还陪我去,当我是三岁小孩?
还能开玩笑便好,徐秋衡拍拍梁博川肩膀:好兄弟,一切都会好的。
梁博川颔首,走到徐秋衡看不到的地方又转过头,他眼神透着冷意,没半点温度。
回不去了。也好不起来了。都结束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梁博川没去卫生间,而是绕到了厨房。
现在厨房里没人,灶上熬着药,散发出浓烈的中药材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