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白低声嘀咕说我又没说他弹的不好,只是不想赞他罢了。宋炜听得真切,刚想讥笑他心口不一,就觉身边一阵风。他抬头一看,是慕怀风开门冲了出去。柳昂觉得他面色不佳,也提袍追上。
丘岳与绫影对视一眼,然后向众人道:“好了,这曲子也听过了。我和云翳还有话要说,你们都散了吧。”弟子们见师父发话,接连退下,只有卢清晓不肯走,可怜巴巴的看着绫影。绫影把他拉到身边,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把他推出了暖烟阁。
等屋子里清净了,丘岳转身对绫影道:“怎么,可看出什么玄机?”
绫影打开谱子翻到最后,指着书页上的小字道:“这一段,冗长的不合情理。”
丘岳取过来细细研读,然后坐到绿绮台前,依着谱子弹奏一番,然后对绫影道:“杂音甚多,似老松生蛀,白璧带瑕。”
绫影向丘岳借了笔墨纸砚,摊在桌案上,将谱子誊写下来,然后勾勾画画。丘岳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时不时的也添上两笔。两人推敲思量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捡出了十来个字。将这些字翻来覆去编排了顺序之后,得诗两句。丘岳点着绫影勾出的字,慢慢念道:“岁寒身冷难抒意,只待开卷嗅兰香。”
绫影又把从芙蓉游里摘出的句子写在旁边,二人比对一番,丘岳开口道:“芙蓉藏凤栖,青松蕴兰香。看来至少还有两本谱子。”
绫影想起那残谱,对丘岳道:“天虹门里有本紫桐吟,让万钧庄盗了去。只是不知这兰香指的什么。”
丘岳思量片刻,忽然大声道:“云翳!林家祖传的谱子幽兰操,可在你手上!?”
绫影猛的一惊,看向丘岳道:“我只听娘亲抚过此曲,未见过真本。若是在娘亲那里,归云山庄一炬成灰,恐怕也…”
丘岳苦苦一笑,摇摇头道:“那可未必。释水也好,雯儿也罢,既非江湖能士,亦非名门望族,你就不曾想过,他们何以招来杀身之祸?”
绫影暗道我哪里不曾想过?这十几年,我把能想到的全都想过了。不仅想过,绫家的宗庙,林家的族谱,上溯三代,宗室嫡亲,旁干支细,都细细查过,就是找不出他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绫影蹙眉道:“依掌门之意,我双亲家人,丧命于…一本琴谱!?”
丘岳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一本谱子,借不来就抢,抢不来可以偷,何至杀人放火,屠人一庄?绫影觉得一阵炫目,他半倚在桌案上,捏着额角,愤恨道:“不只归云庄…还有蜀山上那一村的人,男女老少,也都死于非命…”
他狠狠咬着牙,切齿道:“人性本恶,为利己,为贪欲,暴戾恣睢,草菅人命。殊不知一报还一报,即种恶因,必食恶果。我在这世上多残喘一日,定不会再容他害人!”
丘岳心中之恨亦不亚于他,老爷子横眉道:“若真是雷万钧所为,我定要亲自擒了他,让他给绫林两家,一个交代!”
绫影整了整思绪,向丘岳道:“我离谷之时,玄谷主已派人去万钧庄打探,想来也该有消息回来了。我不日便动身回去,将新旧诸事,再梳理一番。雷万钧亦非等闲,早晚会知晓芙蓉游在我手上。只是狭路相逢之际,就凭我这把碎骨头,不知能撑过几个回合…”
丘岳朗声一笑,道:“我说小云翳呐,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就算信不过怀风,”老爷子捋了把胡子,接着说:“你还怕老夫的镇渊剑,压不了他那奔雷掌嘛?”
绫影歉疚道:“云翳不愿把这清秀南山,搅的乌烟瘴气…”
丘岳摆摆手,坦然道:“就算没有你这桩事,单凭他敢派人到镇子里伏击飞轩和雨浓,我就饶不了他!真是虎落平阳,什么蛇鼠之徒都敢往我这林子里跑。好啦,你也别忧心了。你带着松弦弄去找黎玄鹤商量好应对之策,定下来之后,便早日知会老夫。我得让万钧庄知道,我山门上刻的侠义二字,就是用来收拾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的歹毒之人的。”
绫影再没多言,他走到丘岳面前,袍子一撩,跪拜在这大义凛然的华发老者面前。丘岳把他扶起来,又询问了他旧伤近况,细细叮嘱一番,才与他同出了暖烟阁。
丘掌门把绫影送出慎修院,转身回了自己的居室,进门还没坐下,就听有人敲门。丘岳开门一看,发现是小徒弟畏首畏尾的立在门前,一脸的犹疑。他把卢清晓迎进屋里,自己斟了些茶水,倚榻而坐。等了许久也不见徒弟开口,丘岳只得问道:“来了又不吱声,是要干嘛?”
卢清晓抓了抓头,踌躇了半天,才道:“师父您与云翳,在说些什么呀…”
丘岳哼道:“你与他那般亲近,问他便是。何来找我?去练你的剑去,为师这还好多事儿呢。”说着,他就要赶卢清晓走。
卢清晓连忙道:“他…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啊…我心里着急,才想问问师父…”
丘岳奇道:“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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