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同静静看了十几分钟,最终低下头,戳开通话列表给温融打了电话。
温融接通,话筒里面却很乱,许多声音混在一起,说不上究竟是什么。
傅同没吭声,静静等着。
等了半分钟,温融那里才静了下来:刚才有点事,现在能听到么?怎么了?
没事,就是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但你那里很忙吧,我就先不――
温融听出傅同情绪太不对,没打算让他缩回去:我不忙,你怎么了?算了,我们还是当面说,你在哪?
龙都大厦。
我画室离那儿不远,你先过去,我很快到。
傅同低低嗯了一声:好。
温融挂断电话,到后面和小助理打了声招呼,不等回应就匆匆出了门。
背后,画室小助理站在那里,看看面前还剩三分之二的壁画,再想想自己待会儿要面对的一切,欲哭无泪。
人生,为什么如此绝望。
嘤。
嘤。
嘤。
嗝。
第19章第019次太磨人
温融来得匆忙,进门时衣袖上还沾着颜料。
傅同坐在对面,用很低的声音,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那些事尽数说了。
六欲,苍槐,潜渊刀,鬼木盒。
昨晚和傅潜渊的僵持,鬼木盒里的东西,还有傅潜渊所说的执念和欲望。
温融听着,渐渐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抬起眼,目光融融地对上傅同的眼睛:你愿意把那天的事告诉我么?
说完,顿了顿:孟歧。
傅同一愣,怔怔在那里坐了快十分钟,再出声时,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艰涩。
那天,其实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我和他闹脾气,犯别扭从家里跑了出去,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他每次都会去找我,但是那次他没有来,我在以前总躲的那个地方等到了黄昏,没有等到他,就自己先回了家,但是
傅同垂下眼,声音涩涩:他已经不见了。
那时候,我很慌,也有点委屈,我知道我身上很多毛病,性格不好,任性,还爱闹小脾气,可我遇见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后面二百四十年里也没变过,他不喜欢可以给我说,为什么,为什么就那么走了呢?
后来,我就开始等他,一天,两天,三天那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没回来,我我渐渐开始怪自己,总是想,如果当初我没任性,没闹小脾气,那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了?我明明有过那么好的岁月,现在却成了这样,是不是我咎由自取?是不是我亲手把那些毁了?
傅同眼睛悄悄红了。
我觉得是我错了,带着对自己的责怪,等了一千五百年,现在傅潜渊回来了,他找孟歧,想要的和心记忆里熟悉的,也是孟歧,但是我还能是孟歧么?
我不是。
孟歧喜欢笑,喜欢雪,嗜辣也嗜甜,被傅潜渊照顾的特别好,和别的妖兽打架都只用爪子,从来不会下死手,可是我呢?三个月,从傅潜渊离开,只过了三个月,我就知道了怎么样能一击致命,怎么样用刀能让那些妖兽最痛苦的死,怎么样能让自己受伤以后不会那么疼,那么多我从前没碰过也不想碰的东西,我全都会了,就这样的我,怎么还能是孟歧?
傅同手指缩紧,眼睛微微泛着红。
回不去了。
最后一句话出口,温融心里一酸:都过去了。
过不去。
傅同声音沙哑。
我从龙洵山上下来九年,这九年里面,最喜欢和温琅待在一起,但也最怕和他待在一起,你知道么,我总是控制不住地在他身上找我以前的影子,心软,爱笑,一往无前,无论遇到什么都无所畏惧,你看,我明明也有过这么好的时候啊,可是,可是
他低下头,红着眼睛把脸埋在手心里,像是在哭。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就成了这样呢?
温融看着他,眼里浸满心疼,但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心里清楚,傅同其实不需要任何安慰,只需要别人听他说说话,那些事在他心里最深最柔软的地方埋藏太久,早就成了执念和隐痛,曾经无法言说,如今说出来,那就好了。
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傅同旁边,无声等他平复。
四周寂静,时间都仿佛慢了很多。
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傅同慢慢移开手,但是没抬头,坐在那边声音沙哑开了口:几点了?
刚过两点。
温融说,说着,手指在傅同手边的玻璃杯上点了一下,原本已经冷掉的水瞬间恢复温度,散出细微的热气。
他把杯子递给傅同:先喝点水。
傅同接过来:谢谢。
不用。温融目光温润,我在这世上,第一操心琅琅,第二操心的就是你了,心情好点了么?
傅同点点头:好了很多。
说完停了一下,又开口:就是觉得有点丢人。
温融笑了:没什么好丢人的,谁都有难过的时候,琅琅也一样,当初我从雾中山上下来入世修行,琅琅舍不得,临行前抱着我哭了两个小时,还是有声音那种。
不得不说,白泽大家长对安慰小崽崽很有经验,一开口就说到了点儿上。
傅同脑补了下那个场面,心里沉闷的感觉顿时退去大半,还有点想笑:小朋友这么有意思的?
温融眼神含笑:嗯,从小就是这样,不经常哭,但是一哭就收不住,但是你不能拿这个嘲笑琅琅。
大家长说护短就护短,态度和平时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
傅同便缓缓笑了起来,是那种很真心的笑,又暖又软。
无论经历过什么,他到底也还是孟歧。
温融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只是像对温琅那样,抬手轻轻揉了揉傅同的头发:你还是个小孩子呢,不要总自己闷着想事情,有事就来找我说,实在不行的话和琅琅出去玩几天,你们都是年轻人,在一起说说话多好。
那是因为你大家长滤镜太重,不知道温琅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全世界可能只有你才觉得他是个傻白甜。
傅同看了温融一眼:你确定?
温融就笑了:确定,我知道你对幼崽没有那么凶。
傅同:
我是没有,可是温琅有啊。
小崽子年龄不大,奶凶奶凶。
但睚眦先生也不能认怂,只能低低嗯了一声。
温融手指在他眼睛旁碰了碰: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有人喜欢你,以前或许只有一个,现在却有很多,别伤心,有那么多人都在喜欢你,你怎么能不高兴呢?
傅同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沉默着点了点头。
温融眉目温润笑起来:别哭鼻子了,让琅琅知道了恐怕又要笑话你。
那到时候我就和他互相伤害,谁怕谁。傅同揉了下眼睛,至少我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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