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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无所畏惧——大叶子酒(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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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净土禅宗并不修行,它托庇于净土佛宗的骨肉中诞生,钻研佛家经典,也奉净土佛宗的佛子为佛子,却全然不知有关修行的事情,只当是天佑佛门,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天纵奇才拜在门下。

等不生学完了基本粗浅的经书,他也会和梵行一样,前往净土禅宗出家修行,成为下一任佛子,然后游方四海去巩固自己的道。

梵行将降魔杖背在身后,一阶一阶地爬上山道,净土禅宗之名天下皆知,便是这样不当不正的时节,山道上都有挤挤挨挨的信众和僧侣,梵行混在其中一点也不打眼。

进了山门,庙门口的知客僧看见他,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眼中崩出了惊喜的色彩,张口就欲呼喊,被梵行一个眼神止住,只能遗憾地看着白衣的僧人低调地走进了寺里。

寺内模样与净土佛宗是一样的清朴,但因为信众繁多,还是免不了有泥金朱红的佛像华殿,看起来有种心浮气躁的味道。

梵行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佛寺后院,沿路的僧人愈发的少,见到他时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很快就规矩地朝他行礼,没有试图攀谈的。

他一路走进去,看见的佛殿也慢慢灰暗古朴下来,直到见到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树下盘腿坐着个白胡子垂到大腿的老和尚。

方丈。

梵行停下来,站在那老和尚面前,低头合十。

老和尚年纪不小了,一张老脸如风干橘子皮皱皱巴巴,身形瘦小干瘪,裹在洗的粗糙的僧衣里,好似一段行将就木的枯树。

他听见声音,慢吞吞睁开眼睛,那一双眼里的光芒倒是清亮矍铄,宛如气宇非凡的壮年男子。

是梵行啊。他咕哝了一声,此去游方数月,可有什么心得?

他望着面前这白色缁衣的僧人的眼神是怜爱温和的,连语气也充满了长辈关切小辈的慈爱:你像是又瘦了。

梵行低着头,降魔杖负在身后,眼帘低垂,轻声道:方丈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老和尚于是呵呵地笑起来:哎呀,自家小孩出门远行,总是不如在家里放心,你嫌弃老和尚啰嗦了?

梵行无奈地抬起眼睛看看他,一双清透的眼睛里春水温柔。

老和尚咂咂嘴:观音貌,菩萨心,你这佛子实在名副其实。

梵行没有在意他混不吝的调侃,沉吟半晌,还是问出了口:我下山后未曾在河间停留,不想河间境况竟然

他找不到词汇去形容那种狂热的崇拜,闭上了嘴,神情忧虑,老和尚哦了一声:你看见了?

梵行蹙起眉头:方丈也知道?

老和尚盘着腿,手里捻着一串摩挲得光润的佛珠:知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

他干瘪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自嘲:禅宗恪守清贫,僧众开垦田亩种菜养殖,绝不侵占农田,也不收农户献上的田地,亦不肯收为逃税而来出家的丁口,可是你看

年迈却依旧锐利的眼神投向遥远的山峦,好像能一路看到河间荒芜的田野、拥挤的街道:不知从何时起,乡野间的淫寺越来越多,未曾受戒的僧侣起了一间空屋就敢挂庙匾,信口雌黄便能骗得信众若干,横行乡里。

顶着皈依佛门名义逃税的人越来越多,便是拦也拦不住,禅宗多次向各大清寺发去诫书,提醒他们切勿被富贵迷了眼,听取的人又有多少?

老和尚说了一半停了嘴,叹口气:朝廷此番是忍无可忍之举,收田查丁不算什么,老衲怕的是他们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清算过往

净土禅宗一向恪守着寺院清规,努力做天下僧侣的表率,奈何并不是所有佛寺都这么有觉悟,连禅宗都在巨大的金钱攻势下修缮了部分佛殿金身,何况是其他不甚坚定的小寺庙?

借口供奉佛祖收取巨额奉纳,隐匿田产,对逃税的人丁一概收容,甚至还有扭曲佛经教义骗取钱财的实例,打着佛教旗号招摇撞骗的僧侣也不少,光是河间一地,就有不少骗人的野寺,有些还装得十足真实,不是苦心修行的僧侣都分不出其真假,着实可怖。

是禅宗之过,身为佛门正宗,未能及时约束各寺,以至如今境况。老和尚声音低缓沉厚,带着痛心和绝望。

这的确是禅宗留下的过失,佛门开始传教时,为了扩大影响力,并没有非常严格地要求信众恪守清规,也没有用十足严厉的规矩约束僧众,然而等寺庙林立起来,才发现约束僧众变得困难,再去宣扬清苦正己的道理已经晚了。

朝廷下了十足的决心,是非要约束佛门不可了,这是好事,但是老和尚苦笑了一下,将身旁一封被摸得皱巴巴的信递给梵行,怕没有这么容易。

梵行接过信件展开,这是在外游方的僧侣传回寺庙的信,上面记叙了推行清田令以来各寺庙的反应,不出他所料,大部分寺庙并不愿意交出隐匿田产,敢正面和官府抗衡的寺庙是没有,但他们明里暗里开始鼓动信众反对清田令,多地竟然隐隐有暴动的趋势。

别说什么和尚都是一心向佛的,被利益蛊惑的人贪婪起来,比恶鬼还要可怕。

老和尚低低叹息:昨日师弟来信,有一拨信徒,为野寺僧侣蛊惑,抗议清田令,在京师朱雀大道上举火自焚,亡者六十三,重伤二十八。

梵行的瞳孔一瞬间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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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露了个尾巴~

108、莲华(二十二)

老和尚讲的东西其实已经是经过美化的,事实远比梵行所见到的更加恶劣,淫寺野庙哄骗信徒无所不用其极,听得了个佛门佛子的名头,就忙不迭的用上了,一些胆子更大些的寺庙,不仅顶着佛子的名头招摇撞骗,还自己搞出了个四六不着的佛子出来。

乡野平民哪里知道佛子是谁,有人说便信了,据幸存者所说,举火自焚在朱雀大道上的那九十一人,都是受了佛子的指示前来抗议的。

问他们是什么佛子,他们便异口同声说,是佛门正宗出来云游的那位佛子,法号梵行的。

太平盛世里,闹出这么一桩惨案,惊动了整个京师,连不知佛家故事的普通百姓,也知道了有个令信徒去朱雀大道举火的佛子梵行了。

老和尚一听这事就眼前一花,饶是他这样檀香里熏陶了数十年的修养,也差点厥过去。

佛家一向关注己身,不爱论是非长短,净土禅宗与其他寺庙的关系也都是平等的,这头没有开好,现在再来严词厉色地要求约束清管也是来不及了。

把个老和尚懊悔得心血都熬干了几分。

前人之弊,如今再懊悔也是无用。出乎老和尚的意料,梵行在听闻有人打着自己的旗号招摇撞骗后竟然没有显露出什么震愕,反应实在是过于平静了些。

我明日便启程去京师,了结此事。

披着素净禅衣的僧人站立在满树金黄银杏下,眉眼沉稳,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连带那柄模样平平的降魔杖也有了岿巍气度。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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