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声音有点刺耳,他中肯道:但可以用来记地形。
闻曜风脑袋上亮了个小灯泡,也蹲下来掏出小球,用力更猛。
这回他手里的道具球被直接捏扁,金漆都蹭到了地上。
要不我们回第二关多拿几个?他随口提议:节目组不让带纸笔,用这个不算犯规。
白淳略同情地看了眼道具表面喷涂的希腊文字,昂首看远方绿意葱茏的迷宫。
要不我们一个在门口,一个往前走报位置,先画出附近地形试试?
闻曜风当即应允,自己走了进去。
前三,左转。
好。
前四,左右都有,我先左转。
好。
前二,左弯死路,右转。
记下了。
他在这一刻仿佛是被白淳注视的棋子,穿越在国际象棋的黑白方块间。
右二,直路。
三岔口。
等等。白淳的声音在远处已经有些模糊:队长,你往回走。
回起点?闻曜风隐约觉得他离出口很近了,张望远处恋恋不舍道:要不我再走远点?你还能听到我声音吧?
不是这个,白淳声音有些焦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迷宫它可能在动。
白淳一开始低估了游戏的变态程度,只当是节目组把场景做得复杂点儿,多跑几回应该就能通关。
但是他越画越觉得不对劲。
闻曜风刚开始报方位的时候,白淳还能在地面上同步绘制骰子图般的行进路线。
可就在刚才,闻曜风前进的地方居然和刚才他画过的死角重叠了。
这是今华市的会展中心,不是什么魔法世界。
答案只可能有一个
在闻曜风往前走的时候,他四周的墙壁可能都在无声移动转向,甚至平行移动。
然后重构出一个并不存在于记忆的新迷宫。
闻曜风转头看向白淳的方向,立刻转身:我现在回来。
你不要乱走,白淳冷静下来:我报方向和步数,你一边注意附近的墙一边走。
倒退两格墙,往左。
到了。
再倒退四格,往右。
到了。
闻曜风记得这里走过的路,一想到那个假设就有点后背发麻。
白淳在迷宫口外,可他却像置身于恐怖片的无人区里,骨缝都渗着凉意。
往左,退四格。白淳对比着记忆和地面涂鸦,再度指引道:然后就应该又是一个三岔口。
不。
什么?白淳抬起头,听近在咫尺的声音:你现在背后不是三岔口?
是死路。闻曜风喃喃道:我可能出不去了。
白淳随即站起,不假思索地踏入迷宫。
我听见你的声音很近,他用指节叩击墙面,不断确认他的位置:感觉的到吗?
我在这里,闻曜风快步去找震响的方位,隔着墙再三叩响:是这里吗,你在不在?
不,不对,我和你还隔着一堵墙。
他们在同一秒加快步伐,用手背和指节不断敲击墙面,在迷宫中打着转寻找对方。
很近了,我听得见你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又远了?!
闻曜风无意间一个急回头,骂道:操,这墙真的会动!
你不该进来,现在我们估计都
别担心这个,白淳打断道:我现在跟你应该就只隔一堵墙。
他轻敲三下,对面也传来清晰回应。
对,闻曜风深呼吸道:我就在这。
他们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同时抬手,隔着同一堵墙掌心相触。
闻曜风突然心跳一滞,感应到白淳的焦灼情绪。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幻觉,又很快记起来,他前几天还标记过他。
是标记关系中罕见却存在的情绪共情。
白淳从刚才起就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说话做事都沉稳冷静。
这种共情是真实存在的吗?
白淳侧耳等了许久,询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闻曜风还有点想不明白,半晌道:要不,我们暂停退出去,然后重新开始?
等一下。
墙对侧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
闻曜风,你再说一次那只狗的事情。
狗?闻曜风听见他抬步走开,下意识叫住:哎,你别走。
没事,我听得见,你再说一遍。
狗有很多种职业,其中一种是气味识别犬,用于缉毒
白淳似乎已经走远了,声音渐渐变小:不是这,直接讲月桂那里。
然后狗可以闻到月桂身上的病,闻曜风皱着眉想细节:叫什么枯萎病来着
闻曜风,远处的声音拔高了许多:你快找附近有没有枯萎的叶子!
男人打了个激灵,左右一看真瞥见了万绿丛中一抹黄。
有它飘走了
白淳已经离他很远,闻声吼过去。
快追!!
闻曜风抬步追那片叶子的时候,突然间脑子里想通很多,甚至可以说是豁然开朗。
为什么他们在迷宫里转了二三十分钟都走不到尽头?
因为月桂叶是相生关系,一簇一簇无穷无尽,所以迷宫的分支也在动态生长,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出口!
在这种动态迷宫里想要靠强解或者空间记忆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相生的叶终将枯萎』,答案在游戏一开始其实就已经给出来
月桂叶枯萎的地方,就是迷宫的终点!
他脚步加快的同时,那片月桂叶也仿佛感应到什么,飘得越来越快。
穿过溪流荒原,掠过鹿角顶端,乘着长风穿过深浅碧绿,颜色由浅黄转褐黄再转深黄,饱满明润的叶片也逐渐风化。
闻曜风跑得越来越快,在这一刻甚至听不见一点点白淳的声音。
他穿过十字路口,绕过曲折回环,像神话里的牧羊人追着那一片破碎凋零的落叶狂奔而去。
在长廊般的万叶墙尽头,白淳骤然出现。
我在这里他高声呼唤他的名字:白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