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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曲老成持重,是襄王多年心腹,纵然再不满退守北疆的安置,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

杨显佑不会不知轻重……可如今的朔州城,却不准有襄王信物的人进了。

朔州城内早已无平民百姓,金兵的拐子马几乎倾巢出了城。

如今在朔州城里的,倘若不是金兵,也不是文曲……

不是金兵!不是文曲!

“快!”连斟目眦欲裂,转身扑回去,“将城中青壮聚集起来守城,将他们的妻儿父母绑了,压上城头!”

他急得火燎房顶,抓了人去禀报襄王,正要去安排兵马,忽然听见城外隐约传来的声响:“什么声音?!”

“埙声。”

暗探脸色也苍白:“阴山里来的,怕是有几十只、几百只,风朝我们这里刮……”

埙几乎是北疆最易得的乐器,用陶土烧也行,石头、骨头也一样能做,一只手就能拿过来,幼童玩耍间也能轻易学得会吹奏。

陶埙清越,石埙萧瑟,骨埙呜咽凄凉,散入卷地劲风。

“《秦风》。”

暗探颤声道:“《无衣》……”

坎坷传了千年的古曲,埙声散在风里,春雷在压城云层间轰隆滚动。

埙声,接着又汇进人声。沙哑低沉的人声,像是泣血,却又苍劲得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压得住。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

与子同仇。

应城内,被仓促捆缚驱赶的百姓踉跄着,跌在地上,跌进由霖雨前这场风送进来的厚重古谣里。

退让,退让,退让。

退无可退,还在忍,还在忍。

忍到流离失所,忍到国破家亡,忍到连反抗也不会,将命交到人家手里!

一样要死。

一样要死!

筋骨单薄的少年人低声嘶吼,在埙声里红了眼睛,死命撞开凶神恶煞的官兵:“刀来!”

官兵脸色骤变,正要厉声呵斥,已被破旧的镰刀狠狠没入胸口。

有人冲上来,用拳头去砸,用牙齿去咬,狠狠撕去他身上佩刀,抛给方才高喊的少年。

其余卫兵尚不及反应,要拔刀压制时,已被赤手空拳扑上来的人群彻底淹没。

埙声高昂凄厉,竟仿佛响遏行云的号角,缭开冲天战意。

雁门关下,白磷火石刺破阴沉天色,承雷令炸开胸中淤滞的悲愤积郁,人人倏然抬头,牢牢盯住那一片熟悉的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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