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他忍住了。
凌谦没回答,沉默了几秒,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肯定舍不得。
这个平时看起来挺大大咧咧的家伙,骨子里有点臭美。前阵子在他们刚面对经济危机认真盘点支出时,贝唯西发现他每个月理发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凌谦的发型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其实是找发型师特地设计过的,价值不菲,蓬松却服帖,完全贴合他的脸型,又不会喧宾夺主。为了维持,他过去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修剪一次。
用凌谦的话说,目标就是剪之前看不出长,剪完后看不出短,永远精准的维持着最恰到好处的长度。
贝唯西完全理解不了。他过去理发都去小区斜对面的一家私人小店,男士洗剪吹一次二十块。为了省钱外加省事,他总是熬到刘海戳眼睛才会去,再一口气剪到两条眉毛通通露出来。
凌谦听过后当面斥责他过于邋遢。
最近,两人都有所改变,相对折中了一下。
贝唯西上个星期刚跟着凌谦去享受了一下三百八十块钱的洗剪吹。听说是那家店里最便宜的一档,凌谦满心都是委屈,贝唯西却已经觉得相当不错,理完头发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当晚洗澡前破例多照了半分钟镜子。
有条件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有些臭美。
能让凌谦这样对外形颇有要求的人气得宣布不要头发,可见方才确实遭受了严重的挫折。
若他真的在冲动之下付诸于行动,贝唯西很确定自己也会遭受打击。
他一点也不想看这个精致又漂亮的男孩光头的模样。
比起理发,明明还有更简单的解决方式。
我刚才不就说了,他对着凌谦摊了摊手,你这样不方便的,我帮你不就好了。
凌谦抿紧了嘴唇,一声不吭看着他,模样显得有些紧张,又很乖。
你不会真的想把头发剃了吧?贝唯西问。
也可以剃短一点,弄个板寸什么的,凌谦声音很小,没什么底气,洗起来方便,也不用吹,不担心乱。总不能平白让你每天帮我,不太好吧
贝唯西心想,你平白帮我的难道还少吗?
凌谦无非是有别的顾虑。
贝唯西很快想到了一个能让自己的行为显得不那么别有用心的借口。
谁说是我要平白帮你?他问。
欸?凌谦不解。
很便宜的,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正面对着凌谦,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一次只收你十块钱。
凌谦震惊了:你居然还我收钱?
劳动力不值钱吗?贝唯西也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凌谦迟疑了会儿,笑了:也行啊,你给我洗个一千次,就能把当初坑我的那一万块钱还上了。
一天一次,那就是三年。贝唯西心想,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他是不是该再多欠凌谦一点钱才好。
只是凌谦的手坏不了那么久。
对了!凌谦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大腿,我后来给你的那一万呢,怎么样了,都没听你提过!是不是又赔完了!
他的话语暴露了对贝唯西的毫无信心,已经做好了打水漂的准备。
这种时刻,若是能反将一军狠狠打脸,那就是标准爽文套路了。
可惜,现实残酷。
贝唯西眼神漂移:呃
凌谦立刻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得洗两千次了?
倒也不是贝唯西挺尴尬的,原则上来说呢,是赚了的,赚得也不算少了
凌谦疑惑:那你支支吾吾什么呢?到底赚了多少?
具体赚了多少,要看怎么个计算,贝唯西冲他笑,原则上呢
别原则了,直接一点,凌谦举起戴着夹板的手指他,我打赌肯定有诈!
我的眼光真的没问题。贝唯西强调。
他今天刚给程浩渺看了自己所购买的那支股票的走势图,程浩渺当即心动不已,对他极为拜服,恨不得立刻变出一笔钱来委托他进行投资。
那么短一段时间里,涨了将近百分之五十,贝唯西说,作为一个投资新手,算是挺成功了吧?
那很好啊,凌谦急切,赶紧的,别再瞎折腾了,取出来吧?见好就收,你证明过自己了,以后我们也别再玩这个了好吗?
但如果你要取出来呢去掉杂七杂八的手续费,大概还有接近一万块吧。贝唯西说。
贝唯西对他微笑。
凌谦不死心:你所谓的接近,是从上接近,还是从下接近?
你先别急,贝唯西回避了他的问题,只要先不取出来,那就根本不解近,还是赚的。
凌谦无语了。
唉,又是一次经验教训,贝唯西很沉痛,归根结底,还是本金不够。不然
我不会再给你钱了!凌谦严肃切大声。
贝唯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耸了耸肩,又叹了口气,继续冲着凌谦笑。
别和我来这套,我养不起你了。凌谦说。
贝唯西心里也很苦。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想要在凌谦面前表现一下,怎么就这么难呢?
多冤枉啊,明明他的投资眼光是没有问题的。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对凌谦展示最自信的微笑,假装自己胸有成竹,未来必能力挽狂澜。
当天晚上,贝唯西没敢再睡沙发。
当他凌晨一点半抱着笔记本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屋里依旧有灯光亮着。
凌谦还没睡。
他甚至没有躺下,正枕着靠垫坐在床头看书。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贝唯西问。
等你。
凌谦的声音懒洋洋的。他放下书本,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地看向贝唯西。
不然你又要偷偷去睡沙发了。
这场景如此古怪。
贝唯西心想,眼前的画面简直像是可爱又欲求不满的新婚小妻子在等待自己的丈夫,好逼着他履行亲密义务。
对了,他们真的是新婚。
虽然离婚手续已经在办了。
我为什么不能睡沙发?贝唯西走到书桌前,放下手的东西,并没有立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