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鹤正敛衣起身,映在玉白绢素屏风上的一段剪影流畅,闻言回答得很中规中矩:便会心生执念。
在佛家的说法里,执念是不好的。
相凝霜突然有点厌恶他这幅样子。
慈悲的、冷淡的、高高在上的,告诫着世人回头是岸。
于是她轻轻笑了笑,上前几步绕过屏风,靠在墙边又继续问道:那上座总是躲着不愿意与我相处,也算是执念吗?
毕竟我在您的眼里,也不过是假相吧?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放的很低,轻飘飘的尾音仿佛羽毛一般落在人的耳边,像是害怕身后壁画上的佛陀听到,责怪她误他弟子修行。
洛长鹤闻言轻轻皱眉,神情很不赞同的转头看向她。
相凝霜以为他又要发表一番高深莫测的佛理,结果他摇了摇头认真道:我没有躲着你。
相凝霜:
相凝霜:你有。
没有。他简短的做了否定,微偏过眼去为身旁的一支云纹犀牛烛台点上烛火,直到烛光浅浅浮在他眼底,他才又接着说道,在我眼中,施主便如天边的云无人会去躲一朵云的。
此刻禅室内一室昏昏,灯影摇斜,他话音温然仿佛春夜溪前颤颤落下一只蝶,绵软且凉,让相凝霜甚至有了一瞬间的愣怔。
然而等回过神,她才反应过来,这话不就是说众生在他眼中皆如草木,女色都是红粉骷髅,她也一样嘛。
有人会绕着一朵云走吗?当然不会,谁会去管一朵云呢。
哪怕这云长得再好看,再标致,甚至还整日在人头上转来转去,这吹吹风那下场雨,人也不会意识到这朵云和其他的云有什么区别。
相凝霜被气笑了,有心想说句话别回去,却想不到一句好的,半晌才硬邦邦扔出一句:哦。
她一甩裙摆转头走了。
洛长鹤原本还维持着那个低眼点烛的姿态,下颌的线条精致而苍白,剔羽一般的眼睫低垂,明明是看着烛火,却又好似在凝神思索。直到相凝霜一句硬邦邦的话出口,他才立刻抬起眼,却只看到美人一线玉粉裙角消失在廊道。
他慢慢的、慢慢的皱起眉,眼底浮现出对于未知事情的迷惘与挫败神色来。
像努力学着讨好人类、小心翼翼捧出珍藏的鱼骨头,却反而被斥责的,遍体鳞伤的流浪猫。
他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大法华寺现在的这位主持道了,修为并不是十分的高深,但胜在性情宽和,德高望重,并且十分擅长处理俗务。
这几日他便一面安抚在寺内等待的方虞阁修士,一面加紧令弟子于各处布阵,没过几日便遣小僧来明塔传话,说一切已准备就绪,可以前去抱影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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