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在今天,在上一世也在皇上身上见过同样的卦言。
他急于知道,这个卦言为什么反复出现在皇上身上。
罪生子他轻声问道:世子,罪生子,究竟是什么呢?
宫女退出去关了房门,珠帘犹自在摇摆不停。
直到叮当的声响完全平静下去,瑜妃才确定屋里没了别人,一把抓住怀王的袖子,急急问道:景延,白夫人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母妃在说什么?慕景延抬手,将袖子拽出来,浅浅一笑,继续用小扇扇着茶炉上的火,耐心而温和。
西苑所有人都知道,是重明的家奴推了白夫人下去,与我有什么相干?
这话拿来骗别人倒好,可瑜妃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越是听他这样说的云淡风轻,越是忧心忡忡。
她看了看窗外,焦灼地踱了几步,再开口时,声音低弱下来,都是乞求。
景延,让他们斗去吧,好不好?漳州是个好地方,远离纷争,你你去跟皇上求一求
她剩下的话在儿子的一瞥下,都重吞回肚子里。
远离纷争?慕景延嗤笑一声。
他与瑜妃相貌上有六七分相似,清秀温柔,无论笑与不笑,都亲切随和。
母妃现在又想远离纷争了?他又问一次,眼中盈着和悦的笑容:母妃当年与人苟合,难道就只是为了儿子争一块漳州?
你
瑜妃喉中一紧,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来,又怕有人听见,只能死死地咬着帕子,伏在榻上。
慕景延目不转睛地盯着茶炉,像是最重要的事,便是眼前即将滚沸的茶水。
直到耳边的抽泣声渐渐低下去,他才漫不经心,似是自言自语:怎么偏偏在那个时候,白夫人落水了呢?
瑜妃也不是第一次被儿子气哭,对他的视若无睹已经习惯,直到再哭下去也不会打动铁石心肠,只能忍着哽咽,轻声回答:我听人说,是那个贱奴对重明心有怨恨,不敢对重明动手,才伺机报复白夫人。
慕景延不说话,这个说法,他在众人的闲谈中也听说过。
说重明只爱那小怪物的一张脸,实际上对人苛刻得很,动则非打即骂,连给人上拶子,眼都不眨,也难怪小怪物积怨已久。
这说法倒也讲得通。
那下奴的确有双灵动的眼,惊艳的脸,他也从奇晟楼打听过,知道小怪物的脾气倔强不训,很不招人喜欢。
的确该是说得通。
可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
也许是太久没有遇到什么不顺,上一次令他不舒服,还是宁王身上的那盒口脂。
好在无论如何,柳重明也与白石岩有了一场不愉快。
据说柳重明这两天几次上白府,出来时神色都不太好,像是与人闹了矛盾。
虽不尽人意,但多少也算是与预期偏离不大。
接下来,就看那下奴能不能活着从白家出来了。他用滚水冲了第一道茶,看着杯中翻着花似的茶叶,也不冷落瑜妃:母妃怎么想?
会会活着吧,瑜妃心惊胆战地看着茶杯,忘不了上次说错话,被滚水泼在身上的滋味:他们两家好了这么多年,柳维莺也平安,白家总会给些面子。
见儿子也认同地点点头,她高悬的心总算落下来。
廖广明那边也是你安排的吗?
慕景延不置可否,耐心将茶冲了三遍,恭敬地双手奉上。
母妃慢用,儿臣改日再来陪母妃用茶。
瑜妃哪敢坐着,一直将他送出门。
外面走动的宫人都轻手轻脚,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扫地声从远处传来,缓慢而规律。
墙门外是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太监,看面相不到半百,头发却已花白了大半,后背伛偻。
慕景延侧目看了片刻,勾唇一笑。
扫得挺干净,赏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人想猜猜,这个扫地的老太监是谁呢嘿嘿居然这么快就过年啦,祝大家万事顺遂
第124章母亲
曲沉舟在门外几次抬手想敲门,又犹豫地缩起手指。
跟在后面的白石岩没了耐心,一把打开门,将人推进去,向里面喊了一声:娘,沉舟来了。
曲沉舟被推得踉跄几步,在门边站住。
门窗都闭着,满屋充斥着一种奇异的奶香味道,说不上好不好闻,却对他有种着魔似的吸引力。
他小心地嗅着,这味道犹如母亲与婴孩之间密不可分的羁绊,被包围在这气息中,仿佛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四周安静,可他却仿佛觉得,像是有人在轻声哼唱,哄着他睡觉。
那是无数次梦里才出现的情形。
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已经不奢求,可骨子里的渴望终究骗不了自己。
他最清楚,为什么自己豁出去一切,也要保护白夫人那是他曾经以为得不到的奢侈温柔。
纱帘里的人没听到脚步声,出声招呼:沉舟,进来。
曲沉舟掀帘进去,内室的味道更浓,奶香和奶腥与闷热混在一起。
夫人他嗫嚅着,不敢与人对视,随时准备着夺路而逃:夫人是不是很累,夫人休息吧,我改天再
说什么傻话,过来。白夫人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倚着软靠向他招手。
他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时,不知是热还是紧张,脸上红了一片。
奶娘没有抱走小少爷,放在床边的摇篮里,睡得正香甜。
前几天过来时,大夫说白夫人还需要静养休息,没让他们进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婴儿。
眼睛肿肿的,脸颊鼓鼓的,鼻子旁起了几处小红点,嘴巴高高地嘟起来,几块透明的奶垫生在嘴唇上,像是碰一碰就会破开的水泡。
看着像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小怪物。
白夫人见他看得专注,抿嘴一笑:小孩子好看吗?
曲沉舟尴尬片刻,又不好避而不答,只能将手凑在嘴边咳了一声,低声说:不好看。
的确是不好看,皱巴巴,丑丑的。
白夫人笑得前仰后合,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看来敢说实话的也只有你了,他们几个都争着说好看,还非说他一看就长得像我,哪里像我?哪里好看了?
曲沉舟不好意思抬眼,目光也舍不得离开小孩子,只能嗫嚅道:抱歉
要不要摸一摸?
他自然想摸,进门前连手都洗得干干净净,此时却不敢了。
摸摸看,很软的。白夫人将孩子的小手托着,鼓励他上前。
夫人,我曲沉舟脸色发白,双手攥紧衣服,面前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