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沉舟见他得意就相当不爽,作势要起身:那就别说。
他被人按回地上坐着。
怎么气性这么大呢,以前你可不这样。
柳重明嘟囔一声,不敢再卖关子。
其实从刚刚一见到那东西,我就好奇过,它一夜才挪到这儿,难不成平时就是这么追着人吃的?
对于这个问题,曲沉舟也有过一瞬的不解,只是刚刚没有时间仔细琢磨。
这种东西,既然不能健步如飞,又便于隐藏伪装,自然是原地守株待兔的好,何至于这么辛苦,长途跋涉。
直到后来,我送你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是冲来的。
曲沉舟立柳重明抿嘴笑,几乎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揉了揉小狐狸的头顶小狐狸没有躲,呆呆的乖乖的,被他揉得毛发散乱。
想想咱们究竟是为什么来的?千子塔倒了,皇上起了心病,这一趟回京,无论如何都有点什么东西拿得出手,好交差。如果连这种东西都不行,我想不出什么东西行了。
曲沉舟蹙着眉。
说是这么个说法,可这东西看起来太普通了,就算有他信口胡说蒙混皇上,好歹也要有个听起来像样的口由。
皇上也没有亲眼见过会走路还会吃人的阴木,怎么可能相信这块翡翠就是木精?
像是看出他的烦恼,柳重明解释自己的猜测。
我起初也没发现,本来打算火一起就跑出来可是脚底下踩的树洞那里迟迟不即明白了这意思。
难怪柳重明受伤不重,而自己几乎在转眼间就失去了反抗之力,是因为阴木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了他。
再回想起来,昨天见到丁乐康尸体的时候,他和重明都在树根不远处,可阴木也是向他动手的。
或者是它怕你?他试着猜测。
肉身凡胎一个,有什么好怕的。如果他真怕我也不至于受伤。柳重明在他身边坐下:阴木我知道得比你早,所以在定陵丘就做了点打算。
我琢磨着,就算真的成了精怪,它到底也是棵树,我就揣了一袋火油在身上,以防万一。
原本还担心不行,可是丁乐康的那枚信令让我确定,它的确是怕火,因为被信令烧过的地方都没法动弹。
它躲着人群偷袭落单的,也许就是因为还不够厉害,所以集中力气缠住你的时候,无暇顾及我,我才有机会去烧它的老窝。
没想到还真是管用。
想想刚刚的惊心动魄,曲沉舟忍不住摸了摸小腿,疼得钻心。
即使活了两辈子,即使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怪物,却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东西。
幸亏,幸亏,他心有余悸,又在指间转着那块东西,沉吟片刻,忽然失声惊叫:这难道是它的木精?!
按着容九安的说法,只有生了木精树魄的,才叫阴木。
聪明的小狐狸。
柳重明抿嘴笑,几乎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揉了揉小狐狸的头顶小狐狸没有躲,呆呆的乖乖的,被他揉得毛发散乱。
起火,里面还有声音,我就猜测也许有什么东西。
我往树洞里摸,还有把力气跟我抢。四周火起得大它慌得都没来得及攻击我,就被我掏出这么个东西。
我跳下来的时候,它才失去行动的力气,全烧起来。
我想试试,柳重明在身上摸了火石出来:这玩意如果水火不侵,就好办了。
不要,曲沉舟忙拦下来:木精树魄,怎么可能不怕火?如果真的不怕,它也用不着慌。万一弄坏,就再没第二样东西了。
柳重明从善如流收起火石,问道:你怎么想?
曲沉舟沉吟片刻,也不是十分确定。
之前在成松岭上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像树妖。我看他们态度和善,还说稍后会再见。
你是想拿去找他们问问?柳重明哭笑不得一个阴木都不好打发,我看那个叫晏归期的,可比阴木厉害多了,你这是死了也想做个明白鬼?
阴木都能找到我们,他们在山里来去自如,如果想追上来,也逃不过。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柳重明琢磨一下,似乎也是这个道口对方想要找上来,根本不是他们逃得了的。
也好,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出路,就算遇不到,回去的路上再研究也可以,你先拿着。
他推让一下,看着曲沉舟肯把那东西揣在怀里,才在前面蹲下。
来,我背你。
如果那些模模糊糊的前世也能算,也活了不少年这还是头一次打定主意死缠烂打。
可那些期待的心思总是忍不住往外冒。
刚刚他不顾一切跳上阴木的时候,都听到了小狐狸让他快跑,小狐狸说不恨他,小狐狸还为他哭了。
别的他都不管、不听,只有心疼他的小狐狸才是真实的。
他蹲了半天,耳边却只能听到山风呼啸而过,还有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柳重明按捺不住,不知道身后的人究竟在用什么目光打量着他,刚微微转过脸,一只脚便踢在他的后背上。
柳重明,我讨厌你,曲沉舟硬撑着从他身边慢慢走过,不解恨似的,又回头咬牙狠狠道:真的讨厌你!
柳重明跟上去扶着:我喜欢你。
再没声音应他。
直到缺了半边的月亮从挡不住风的窗户映进地面,才有人背对着他,慢吞地吐出几个字。
重明,我冷。
他如蒙大赦,侧身解开衣襟,小心翼翼地把躺在身边的人整个包在怀里,极轻地吁出一口气。
能再次这样跟小狐狸朝夕相处,自然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可绝不是眼下这种情形。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他们才确定,他们在山里迷了路。
从成松岭下来的时候运气就很差,走了背对定陵丘的方向,白天又被阴木惊吓到,不问方向地飞跑出好远,如今彻底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还皮实些,曲沉舟身上的伤有五六处,又没有药,走到午后,便再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被他背着。
所幸在日头下山前,找到了从前守林人废弃的屋子,勉强有个栖身之地。
曲沉舟像是疲倦到了极点,被他揽在臂弯里勉强喂着吃了几口,就歪倒着睡过去,他却始终辗转难眠。
丁乐康的烟花信令那么醒目,不可能不被人传出去,无论定陵丘那边怎样严防死守,也无法堵得住所有人。
如果来的是自己人还好,如果来的是慕景延的人,他们恐怕很难逃出生天。
再加上那阴木点燃时的大火和浓烟,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来找了。
可沉舟的情况并不好,他们没有什么时间耽搁。
虽然还挂着夏天的尾巴,山里的夜风仍是有些难捱,他又将人抱得更紧些,手指触到了曲沉舟怀里的那块木精。
虽然讨论了这东西是不是转机的可能,他总是心里不怎么踏实。
他在大江南北经营的铺子不知多少,如果只是区区的水火不侵,搞块模样奇特的石头不就行了?简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