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的府邸干净简洁,连个耗子洞都没有,哪来什么密道。
可这样的结果至少不是于公公想要的。
虽然他当时还没有想明白各种关节,可于公公那再明显不过的震惊恐惧,只能说明一件事于公公不仅仅是作为皇上的耳目而来,而是有自己的目的。
然而于公公再怎么不敢相信,没有就是没有,曲司天的府邸干干净净,而且他们还将密室的东西一件件搬出来。
没有就是没有。
哪怕于公公暗示他隐瞒谎报,可他哪里敢,那可是欺君之罪!
那么多兵士和宫里人都跟着他一起下了密室,但凡有一张嘴没能防住,于公公倒是可以摘个干净,掉脑袋的人是他!
更何况,曲司天如今人在锦绣营,哪可能会出什么大事?
退一万步讲,那不是还有个世子爷在后面兜底呢么?
跟于公公相比,他更不想得罪那两位。
可是有什么办法,于公公偏是一叶障目看不清现实,私下里紧着催促他去再三搜查。
今天仍是无功而返,上次过来的时候,于公公甚至用南衙副统领位置不保的话来威胁他。
薄言极细微地调整着呼吸,垂下的目光闪了闪。
人不为己
再抬头时,那份锐利都被盖下去,只有些小心的笑。
公公明察,下官已命人将府上的物件又清空一遍,若是有蹊跷之处,必然能很快查出来,公公且稍安勿躁。
薄统领可是没想明白?于德喜的声音尖细起来:薄统领难不成在为咱家做事?薄统领辜负的可是皇上的厚爱!区区一个曲府,就这么难找?难不成要咱家亲自动手?
薄言陪着笑。
公公说的是。可是下官也遵照皇上的意思,去对街那里找过别说对街,世子爷如今在锦绣营里忙碌,下官还去侯府别院走了一趟,但是
于德喜不耐烦地挥手。
哪有什么但是!薄统领,若是你找不出来,担个包庇的罪名,咱家可保不住你。
薄言忙连声应:下官明白,明白!
皇上那边耐心也不多了,顶多三天,于德喜用眼角瞥他:薄统领明白这个意思吗?
下官明白薄言又应和,见于德喜这就要走开,忙走在侧面,低声道:下官办事不利,多劳公公提携了。公公之前的那些洗髓玉液用得可舒畅?
于德喜果然停下脚步,这是根子上的事,不能不在意,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上的安慰错觉,他觉得那地方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不错。
薄言松了口气:近日下官又着意搜寻了些极品髓玉,今天入宫匆忙,没能带在身上,明日未时
他微微俯身,轻声耳语:回心院老地方
于德喜久阴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
劳薄统领费心。
慕景延向左右看看,在一片安静中推开了回心院的院门。
这里距离冷宫很近,没多少人愿意过来,连洒扫的宫人都会偷懒,春日里没有除去的杂草顽强地生长在石板路上,荒得甚至不像是在宫里。
里面并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在将手放在房门上时,他犹豫了片刻。
在眼下这样胶着的时刻,若是别人找他来这个地方,他是必然不肯来的。
可今天在宫门处向他传话的人,是清如身边的大宫女约他来这里的人,是柳清如。
慕景延的眉眼温柔起来,嘴角也牵起一点若有似无的笑。
他感激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能让他在绝望中冷静,在冷静中疯狂,若非如此,也许在他第一次知道身世的时候,就已经崩碎成渣了吧。
幸亏
也许不过是将要溺死之人拼尽全力抱住浮木一样,让自己的痛苦有可发泄之处。
可直到现在,他始终相信,那个时候的惊鸿一瞥是上苍对他的眷顾,让他不至于一脚踏入深渊,而是有了无比渴望的光。
他向着光走,再察觉不到刺在身上的疼痛,那些叵测的提防怀疑、龌龊的母亲、低贱的出身都消失了。
哪怕那人已入宫为妃,可他仍然坚信,那是他的,早晚都是他的,也始终都是他的。
慕景延轻轻吁出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另一个让他过来的理由则是大宫女转达的话整理朝阳宫时,找到些瑜妃娘娘的东西,事关私密,请王爷见面一叙。
慕景延心中冷笑,那个不成器的母妃真是到死都不让他省心,必然是留下了什么关于三福的线索。
柳清如叫他过来,还能因为什么事呢?
无非是想要借此威胁他,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真是太天真了。
对于这位在宫中顺风顺水惯了的贵妃娘娘,他非常乐意指点一下,好教她知道勾引罪名扣在头上是什么滋味。
正好他也很想知道贵妃娘娘的滋味如何。
四周有侍卫守护着,他可以保证完事之前不会有人发现,再之后呢反正他是无辜的。
难道皇上会愿意见柳家独大?
慕景延又笑一下,在正堂站了片刻,又去左右两间走了走,空无一人,只能看到脚下的影子比刚进来时拉得长了些。
不知怎的,那种熟悉的不安又一点点爬上来。
细算起来,自从柳重明崭露头角时起,他就常常会有这样的心悸之感,如今总算明白,那是躲在柳重明身后的曲沉舟在无声注视。
可曲沉舟如今身陷锦绣营,柳重明必然明白皇上在盯着那边,敢对曲沉舟手下留情才怪。
虽然曲府搜查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慌乱了一阵,可皇上始终没发话去锦绣营捞人,审视地态度也很明显。
照理说,这样布置下来,柳重明如果不放弃曲沉舟,这一关几乎很难跨过去。
几乎
慕景延心中一跳。
这一年多来,在与柳重明你来我往的交锋中,他吃了太多亏,说是节节败退也不为过。
如今连两个舅舅都视他如豺狼,忙不迭地抽身而退,他损了太多人,不得不一步步退让,实在不敢再像从前那样笃定。
尤其是眼下这个关节。
祭祖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虽然让步示弱,想在慕景臣离京之前最后利用一下。
奈何慕景臣前往封地一事更早定下来,人事交接、搬家应酬等等忙得不可开交,皇上不出意外地指了他。
还有十多天就要出发前往方泽坛,在这之前,他至少要让曲沉舟和柳重明再也无法东山再起。
脚下的影子又移动一点,仍是没有人来的动静,慕景延推门出去,门外与他来时一样安静,可那杂草里都像是藏着危机一样。
柳清如为什么会叫他过来?真的只是要用已经死得尸骨无存的三福威胁他?
不敢前来,是因为心生惧意?
柳清如会不会也是提前得了曲沉舟的授意行事?曲沉舟身在锦绣营,难道又布划了什么让他猜不透的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