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好得不行了,”皮包骨摆摆手,“我还学了个新菜蛋炒饭呢,等下接着做。”
皮包骨按住锅盖等了一会儿,打开往锅里抖了一勺盐,随便拌拌就装盘了,成品乌黑亮泽,焦味浓郁,料明都被吓到了,眼明手快地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蛋炒饭是主食,要做十人份的。”
虽然皮包骨是这么承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打了一个鸡蛋,放的盐的分量也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搞一个大新闻出来,料明这回脸上都露出了怜悯的表情,倒是没有再次丢掉。
他谨慎地拿起勺子身先士卒地尝了一口,久久回味之后才作出评论:“吃是吃不死人,但是这么咸的炒饭,对身体是不是不太好啊。”
皮包骨眼见自己两份大作都被批评了,十分不快,气冲冲地奔向房间,怒摔房门。
鸟人耸了耸肩:“最近天干物燥,容易上火。”
杨简见没有人理他,静悄悄地拉过那碟炒饭吃了起来。料明差点要把他的手打掉:“你不怕吃了之后不醒人世吗?”
杨简摇了摇头:“没事吧,你说过吃核燃料都没事的。”
料明那只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他记得那么牢,心里有些喜滋滋的,脸上还要不动声色作理所当然状,非常考验表情肌肉群:“咳,今天暂时到这里吧。”
杨简点点头,心满意足地收拾起东西来。鸟人在一边坐着玩手机游戏,一边抬腿让他们拖地。在这融洽平等的气氛中,突然门被推开了。
诸星出现在了门后。
穿过走廊可以看见她穿着一件莫名其妙的大毛衫,光着脚散着头发,神情阴郁。
鸟人和料明看见她,脸上都僵住了。
杨简察觉出了他们的变化,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鸟人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天干物燥,容易上火。”
诸星一步一步地从门后走了进来。走近了可以看到她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不知道是到哪个泥沼泽去滚了一圈,膝盖上还有一处擦伤,渗着一点血迹。
她以前虽然喜欢穿不合身的衣服,但对自己的仪容还是比较在意的。
杨简能够感觉到身边两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备战”状态。
诸星阴沉着脸,走到料明的前面,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打量了他一遍,才开口说:“我的猫不见了。”
料明还没有回答,她便突然提高了音调,嚷道:“你偷了!”
然后她便像只野猫一样扑上来要对料明又抓又挠。料明不敢用劲,勉强把她的手脚扒下来,她便暴躁地从一边拎起座灯,对着玻璃桌子就是一砸!
“哐啷”一声,玻璃桌裂开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座灯上的塑料部分也折断了。她扔下座灯,不顾满地的玻璃渣又光着脚往前踏出一步,朝杨简打量着。
杨简很确定自己闻到了她身上浓浓的酒味。
她脸色涨得通红,眼神寒气逼人,像是要把他吞了一样,却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谁?”
杨简有些愣住了。
料明不等诸星下一步动作,直接把杨简拖过去护到后面去。诸星阴冷的视线一直追踪着他,杨简又惊又疑,抓了一把料明的手腕当做提问。
料明别过头,低声对他说:“主任发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好瘦!我错了!_(:3」∠)_
☆、诸星发病
杨简只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诸星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杨简看到她脚掌边缘踩到玻璃渣的地方渗出了血,但她浑然不知,捂着脑袋一个劲地呜呜呜咽。
看上去的确是发病了。
鸟人小心地想要靠近诸星,诸星仿佛手上长了双眼睛,直接抓起那个扔在一边的破座灯,往鸟人的方向抡过去。
鸟人也没躲,小腿被她硬邦邦砸了一下,脸上有些皱起来:“哎……”他欲言又止,小声对料明这边做嘴型,“她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料明摇摇头,慢慢推了杨简一把让他躲远点,然后蹲下来把视线与诸星平齐:“主任?”他问了一句见她没反应,于是又问了一次,“主任?”
他用一种对待正常八岁小朋友的轻柔语气问:“猫是不是躲起来了?”
诸星却毫不买账,抬起脸来依旧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杨简,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来:“他偷了我的猫,还杀了它。”
杨简快被这句毫无预兆的指责吓趴了,瞪着眼不知道要说什么。
诸星继续有板有眼地控诉:“他杀死猫的时候,我还听到了它的哭声……”
杨简一脸“求求你你别吓我”的表情,犹如雷劈过一样。诸星言之凿凿的话语,让他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梦游时犯下了这种滔天大罪。
料明果断决定要做一个勇士,冒着被诸星痛殴的风险,伸手挽起她的胳膊:“猫在外面等你呢,你脚受伤了,我看看……”他几乎是被她的酒气熏到了,“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诸星翻脸如翻书,突然脸部表情全部清空了,整个人跟痴呆了一样,她配合着料明的指引坐到了沙发上,把脚底板抬了起来,两只脚划了不少伤口,有些玻璃渣子还嵌进去了。
鸟人快速扫了地,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个医药箱,递了一个换药包给他,又打开了一瓶消毒用的碘伏。
动作一气呵成,两人交接流利,像是练习过了许多次。
料明拿着镊子给诸星夹玻璃渣的时候,她还是一副懵了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慢慢缓了过来,眼神又逐渐凶恶了起来。
她一个一个地打量着眼前的人,首先对鸟人喊了一声“鸟人,你好!”。正当杨简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快恢复正常的时候,她转过脸对料明咕哝了几句“料医生,你的喜酒我也想去吃”之类没头没脑的话。
料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主任,我是小料。”
“……小料?”诸星马马虎虎地重复一便,突然灵光一现,脸上露出来“我真他妈机智”的得意表情,“小料不就是料医生吗?”
“……就当我是,”料明心平气和地问,“你今天忘记吃药了吗?药不能停啊。”
诸星不回答,脸慢慢转向杨简。杨简被她那神经兮兮地一盯,简直有种钻墙遁走的冲动。
“这是谁啊?”诸星尖着嗓子问,“我怎么不认识。”
料明耐心地说:“他是新病人。”
“新病人为什么不先通知我?”诸星怒了起来,“把他关起来!你办事怎么那么粗心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你还随便收来历不明的病人……把他关起来!”
料明很顺从地答应她:“好,现在就去把他关起来。你先回去和猫呆在一起行吗?猫怕黑,你去陪它,你今天忘记吃的东西,我带你去吃……”
料明牵着诸星的小手,就像牵着一颗定时炸弹,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去。杨简不敢动弹,料明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在这里等着,又摆了摆手,叫他不要担心。
他和诸星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杨简提着的嗓子才放了下去。他望向一边一脸“做人好累”的鸟人,有些困难地开口问:“主任这是……”
鸟人叹了一口气,简明扼要地解释:“她有精神病。”说完他提高音调冲着房间那边叫道:“人走了,出来吧。”
皮包骨的房门被“咯吱”一声打开,探出一个英俊僵硬的脑袋,他往门口方向张望确定之后,夸张地以手捋胸道:“这一次动静怎么那么大,又有暴力行为了?”
鸟人苦笑地指了指从中间破开一个大窟窿的玻璃桌,以及地上报废的座灯:“还好没拿刀过来。”
杨简小心翼翼地问:“她以前也这样?”
鸟人点点头:“她一直吃药控制的,不过精神病就是这样,听说她这是遗传性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药物只能控制而已。”
“……”杨简心有余悸地点头,鸟人安慰他说:“她发病的时候常常认不得人,认不得的时候就会很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
杨简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
料明牵着诸星慢慢地穿过走廊,朝她的办公室走去。诸星沉默了一路后开口问:“料医生……”她的语气十分低迷,“……姚博士回来没有?”
料明听她叫自己“料医生”,又提到什么“姚博士”,不禁眼皮一跳,心里默念大悲咒。
诸星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拉住他的衣袖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料明深吸一口气,昧着良心回答:“姚博士才刚刚走。”
“哦……”诸星恍然大悟一般,又自个儿困惑起来,“我怎么觉得他走了很久呢……”
料明有些不忍心:“你好好吃药睡一觉,姚博士就回来了。”
诸星听见这话,乖乖地被他带进办公室里,料明连忙翻箱倒柜找药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
“药呢?”
诸星眼神游移:“我吃了啊……”她指了指墙边的几个横七竖八的空酒瓶,“这个也吃了……”
诸星已经戒酒很久了。
她没有忘记吃药,那么就是病情又加重了,现在的治疗方案已经控制不了了。
料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万年历,突然意识到今天是姚博士的祭日。诸星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这样的日子里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独酌,他不得而知。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诸星片刻,也不知道是该感到同情还是唏嘘,但她绝对不会需要这些怜悯。他想起诸星曾经叮嘱过他的事情,转身从墙边的药柜里翻出一只预装好的镇定剂,低声说了句“冒犯了”便往她的胳膊上扎去。
推药的时候,诸星一直在尖叫着挣扎蹬腿,针头几乎要从薄薄的皮肤里滑脱出来。
她发病的时候总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凶猛地如同一只未被驯服的野兽。
玻璃针管里的澄清药液在她的挣扎下混进了些返流的血丝,显得有点狰狞起来。料明缓慢地把它们全部推进了诸星淡青色的血管里。
她的胳膊是小孩子的胳膊,皮肤几乎吹弹可破,血管很细。
料明看着她慢慢垂下了脑袋,才起身到桌边,拎起座机话筒按下了一串内线号码:“精神科吗?这里是诸星的办公室,她病情又加重了。”
精神科的人很快赶到了,负责人说他们会在三天之内给出新的药物配给方案。
料明送走了他们,看着沙发上仍然熟睡着的诸星有点犹豫。诸星有退行性的记忆障碍,她能记得鸟人他们,在他们面前她会显得理智一些,但她记不得最迟来到的六狗,醒来肯定又会像炸药一样一触即发。
她又有被害妄想,又记忆破碎,辅以偶尔出现的幻觉加暴力行为,真是人间杀器,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料明思前想后,决定把诸星先带到三楼去,让鸟人和皮包骨帮忙看一会儿,然后他开车把六狗先送出去躲几天避避风头。
“你先去我家住几天吧?”料明一边开车一边对杨简说,“周边的环境你不熟悉,最近不知道外面状况怎么样,最好不要擅自出去,我先带你去买点东西屯着。”
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现在三点多,我们动作快点,趁天黑之前我再赶回医院去。”
杨简有些惶恐:“那我一个人去你家住吗?要是弄坏什么东西……”其实他想说的是主人不在,万一有什么贵重物品不见了,那就瓜田李下了。
料明不甚在意地笑笑:“要是有东西弄坏了,你就赔给我好了。”
杨简认真的说:“我赔不起的。”
料明哈哈一笑:“反正你答应赔给我就好了。”
杨简被他一通忽悠,只能不明所以地答应这个变相的卖身契:“好,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我就赔给你。”
料明满意地点点头,把车停在家附近的一个购物广场前。他一边想着要买些什么东西,一边在脑海里回忆家里有什么东西看上去又有逼格又容易摔坏的,默默计划着等会儿一到家就把它找出来,放在冰箱顶上的边缘处,好让六狗一拉开冰箱门就弄掉在地上……
购物广场很大,超市部分却很小。料明给杨简买了些日用品,又把货架上的巧克力全部搬空了:“巧克力比较耐饿,也容易保存,”他解释说,“其余时候要是我不回去,你打电话叫外卖就行了。”
杨简应着,帮忙把购物车往收银台推:“我还没吃过巧克力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到家里去了……之前有一次要去的,后来没去成,今天终于遂愿了_(:3」∠)_
“料医生”指的是小料的爸爸,所以大家应该猜出来了,诸星是返老还童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鼓励小孩子喝酒……【?
☆、治愈系
料明住的地方地理位置不错,从小区入口进入可以看见一条林荫小道,道路西侧是高层公寓,东侧是人工湖人造假山,乍一眼看过去,山山水水的还不错看。
不过现在两个人都没有欣赏景色的兴致,提着东西匆匆往电梯赶。料明一边看表估算时间一边给杨简指出逃生通道,又介绍一下基本情况:“一层楼有两户人,”电梯“叮”地响了,门缓缓打开,他继续说,“那一户是一个普通家庭,不会来打扰的。”
杨简看着另一侧的那扇深红色木门,点了点头。
料明家不是很大,两房一厅,杂物很多,但收拾得很整齐,书和杂志在沙发边撂起来高高的一坨。时间紧急,他开了门把钥匙交给杨简之后,叮嘱了几句叫他小心安全,之后便离开了。
杨简也不好意思乱动哪里,把带回来的外卖吃了,洗了个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演古装片。
一看就知道是主角团的一群人往城里走,神色紧张兮兮,扶着一副棺材。杨简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猜出棺材里头躺的就是主角,当然非魔幻题材的电视剧里主角怎么会死呢,就算死也是不会有尸体的。很明显主角是因为太正直得罪了权贵被通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