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债作者:笑佳人
第40章灼灼
宋陌是个屠夫,是个粗。
时候,他念了两年书便跟着父亲学杀猪了,磨刀称肉,给父亲打下手。长大了，爹娘先后离世,他就靠着祖传手艺一个过活,因为性子沉闷，基本没有相交好友。所以他不知道书中那些才子佳的情爱故事，也不知道什么叫海誓山盟。
他对男女之情的了解，只来自幼时对爹娘的记忆和戏台上的唱词。
父亲是个粗,常常惹娘亲生气,比如喝粥时发出突突的吸溜声，睡觉前忘了洗脚,那时候娘亲就会训斥父亲。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会笑呵呵地听话，偶尔生气时会顶娘亲，顶着顶着两就吵起来。但宋陌记得清清楚楚，娘亲生气归生气，父亲出门时，该带的东西她都会早早整理好，饭菜也是父亲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不会因为生气就不理父亲。
有次宋陌跟父亲一起出门，遇到一户家夫妻俩吵架，那个媳妇一边骂男不该喝酒，一边替男拍后背。父亲瞅了一会儿，笑着告诉他，女心里有没有，对好不好，不要听她嘴上什么，要看她是怎么做的。有些女是刀子嘴豆腐心，有的却是嘴上出一朵花，一件贴心事都不肯替办的，还让他将来找媳妇时别光看女脸蛋，要多看看对方性情。
之前水仙也口口声声喜欢他，宋陌认定她是个坏，不予理睬，直到那次晌午她送了两道素菜过来，宋陌才真正相信她对他是用了心的，不管多少。
而戏台子教给他的，就是好女不侍二夫，女要为男守贞，遇到坏欺辱时，宁可死也不愿活着受辱。
之前水仙跟打情骂俏，他自然将她看成坏女，直到她把清白送给他，他才知道她的那些周旋也是不得已为之，才体会到她一个寡妇的艰辛。
然后今日，她他眼前跳下去了，就因为被林沛之看了胸口。跳下去了，她还大声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是好女，再好不过的女。她那么喜欢他，不怕为他疼，不怕为他死。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对他比水仙对他还好了，可他之前是怎么对她的？
骂她，威胁她，哪怕动心了，也碍着面子不肯好脸对她……
“水仙！”
他飞奔到湖岸上，朝湖面大声喊她的名字。
没有回答他，只有瀑布奔腾入湖发出的哗然水声。
宋陌立即扯掉碍事的外衫，他要下去找她。湖水这么深，或许她不会出事。
林沛之不会水，见此拽住他胳膊道：“去下游看看，免得她被冲下去了。宋陌，跟她是情愿，刚刚不过是演戏添趣，根本不知道她如此乎，更不知道她耍什么花样，今日就算她出事，也跟无关，……”
“滚！”
回头赏了他一重拳后，宋陌扑通跳入湖中，迅速潜下。她没事最好，她出事，他要林沛之偿命！
林沛之抹抹唇角的血，暗道晦气，转身朝下游奔去。
事到如今，他算是对水仙死心了，管她之前对他几分真几分假，戏弄也好利用也好，现她玩得这么大，就算她活着，他也不愿再扯上她。早知道她如此刚烈，任她生的再美貌，他也不会勾她。若是她死了……
此事只有宋陌一知道，无凭无据，以林家的势力，林沛之也不怕宋陌去官府告他。
现他帮忙找，是为了那一点良心，但再多的，譬如去别院喊过来帮忙，他是不会做的。平白无故的，他为何这么热心帮忙？动静闹大了传到长辈那里，他就别指望还能像现这么逍遥了。
日头落山，山谷里忽的暗了下来。
林沛之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正好望见宋陌浮上水面唤气，当即喊道：“宋陌，找到了吗？去下游看过了，没有，她肯定还湖里！”
宋陌听到他声音顿了一下，听他没找到，马上又潜了下去。
望着被飞瀑冲得波涛翻涌的湖面，望着湖水越往外越平静下来，林沛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她跳崖到现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若她还湖里，必死无疑。
林沛之不想为了一个死把自己搭进去，匆匆离开，决定连夜赶回府城。
一个走了，一个潜入湖底寻，岸边再也没有影。
距离湖岸数丈远的一颗老树上，唐欢轻轻一笑。待天色越来越暗，她趁宋陌再次下水时跳了下去，悄声走到湖水分出去的河口处，潜入水中。等浑身湿透了，她重新爬到岸上，上半身趴河滩上，右边是一块儿阻止她随波冲下去的大石，腰部以下则泡水里，装昏迷。
水下已经看不清了。
宋陌不得不回到水面。
周围一片昏暗，耳边只有哗哗水声。
凉意丝丝缕缕从湖水渗入体内，直达心底。
茫然四顾，宋陌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寂，仿佛这世上，从此只剩下他一。
为什么？
他才刚刚尝到被她喜欢他也喜欢她的滋味儿，尚未抓牢尚未细品，她就……
水仙，到底是沉湖底看不见的地方，还是被水流冲走了？
没关系，湖底看不见，这就去点火把，沿着河岸走下去，就算只能找到的尸首，也要把带回去，娶。不用等下辈子，这辈子就娶。
快速游到岸边，顾不得换上那边的干衣服，宋陌环顾四周，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
目光落掠过河口时，生生顿住。
那里有！
心砰砰砰乱跳，宋陌大步跑过去。
河水冲刷堤岸，那长发都被水流带到了脑后，露出雪白臂膀和苍白脸颊，正是他苦苦找寻的！
“水仙！”
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宋陌急急把抱到岸上。自河边长大，他知道如何搭救溺水之，也不顾她上面被水流冲的只剩一件肚兜，大手交叠按上去，试图把她吸入腹中的水挤压出来。
唐欢肚子里根本没呛水！
被他那样重重一压，她差点吐血！
为了不被男按死，她很及时地咳了两声，悠悠转醒。只是她刚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呢，身子已经被一双铁臂紧紧拉入怀中。他抱得那么紧，唐欢肩膀都被他勒疼了，但她没有吱声，默默地听他一声一声喊她，听他的声音渐渐含了哽咽。
唐欢继续忍着，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了。
她身上是湿的，他身上也是湿的，这样抱着一点都不舒服啊！再山谷里风还挺大，眼下才是三月，不穿衣裳吹风很冷啊！
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冷吗？等着，给拿衣裳去！”宋陌注意到她怕冷，稳了稳情绪，准备放下她。
唐欢抱着他腰不松手，埋他怀里，有些不敢相信：“宋陌，，没有死？”
宋陌将她搂得更紧，低头，右手覆上她脸，帮她擦脸上的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没有，没死，还好好活着。水仙，从今以后，就是的了，回去立即娶，但要答应，以后再也别做这种傻事了，知道吗？”
“可是，林少爷那样对……”
“不乎，别他只是碰了胸口，就是他糟蹋了，也不乎。”
宋陌望着她的眼睛，一边替她拧头发上的水，一边继续承诺道：“水仙，以后咱们一起过日子，养家，再也不用抛头露面了。放心，弄坏了林少爷的玉佩，帮还，家里有三四百两银子的积蓄，不够的话，把宅子卖了，咱们搬到乡下去住。”
唐欢哇地哭了出来，直起身抱住他脖子，“够了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宋陌，不用帮还，之前不要，手上又没有那么多银子，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应付他。现愿意娶，那把梅家宅子卖了就够还他了，不用出钱的。”
她哭得像个孩子，可声音里更多的是满足和喜悦，宋陌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安抚地拍她后背，“这样也好，直接搬过去跟住。至于家里的丫鬟婆子……”
“不要她们了，把她们的卖身契还给她们，让她们一边去，就咱们俩过日子，旁谁也别想插.进来！”唐欢霸道地缠着他，生怕丫鬟们会把他抢走似的。
听她露出跋扈本性，宋陌不由好笑，手上一用力，将抱了起来，“好了，天都黑了，先给穿上的衫子，咱们暂且找个地方歇一晚吧，明天再回去。”
唐欢乖乖倚他胸口，“嗯，都听的。”
见她这样乖顺这样全心依赖他，宋陌竟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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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漫天月光，宋陌很快寻到一个浅浅的山洞，将安置好，他去外面抱来一堆干叶子铺地上，又出去找来树枝堆洞口，稍加折腾就生起了火。回头，却见她将他的衫子铺树叶上，她面朝洞口侧躺着，一手从后面拉过衫子另一角翻过来，裹得像条蚕宝宝，只露出脑袋和细白腿以下。
她的衣裳还外面晾着，里面什么都没穿。而他下面穿着裤子，上面胸膛也是裸着的。
宋陌自觉地坐靠近洞口的位置，侧对着她跟她话：“一定饿了吧？可惜天黑了，不好打野味儿，连下水摸鱼都看不见。”
唐欢笑着看他，“不饿，跟一起，光看就饱了。”
这算是调戏他吗？
宋陌脸上发热，没接话。
之前他太高兴了，什么都顾不得就先跟她表了情。他并不后悔，只是，现两单独待一处，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好像，好像原本水火不相容的两个突然就连一起了，事情发生地太快，还来不及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