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有很多话想说,但除了谢谢,没有一句敢说。
身后无声,他的心也跟着高悬在半空。直到山洞的封印开始扭曲般地瓦解时,两人才同时打破了沉默。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也同时停顿。周南转过身,对上他的目光,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对不起,你若不想再见到我,出了这山洞我便走。
穆溪忽然垂下了眼帘,想要掩盖已经快控制不住的情绪。
你还想再丢我下我一次吗?
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周南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但也仅仅是转瞬即逝。
你说什么?
穆溪没再说话,也没抬眼。周南抓不准他的情绪,只好迫切又谨慎地又问了一句。
你不恨我吗?在做出那样的事之后,他没有奢求会被原谅。
穆溪这才抬起了头,一眼看进了周南幽暗的眼底:我杀过你一回,你不恨我吗?
那狠戾的一剑下去,是他断送了他们当年的誓言。
要不是封印的结界已经紧绷到了零界点,砰地一声巨响笼罩了整座太古山,他们几乎都要忘了现在身处的地方有多危险。
周南下意识伸出手要去拉过穆溪时,那只手正好也伸了过来。两人就这样十指紧扣地逃出了山洞。
前脚刚出山洞,一道红光就如闪电一般从天空劈向山顶,太古轰地一声,封印被破开。千年禁忌被解除的一霎那,一股热浪翻涌而出,庞大的漩涡几乎要卷走一切。
穆溪被这扬起的漫天黄土吹得睁不开眼,他低下头,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没被牵着的手去揉眼睛。但下一刻,握着他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他有些迷茫地想抬头看周南,但眼睛还是睁不开。
别动。
周南在他耳边轻声道,将夜缎给他戴在眼上,把所有风沙隔绝在外,然后才重新牵起他的手。
眼前清晰了起来,穆溪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周南。此刻他能在尘土飞扬中看清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即使身后就在山崩,他也犹为心安。
感受到他的目光,周南转头温暖一笑:你看应龙。
穆溪这才向天边望去。飞沙走石中,应龙的啸声穿破天际,巨大的龙驱将山体破开,直上云霄。这一次的应龙,没有了那股充满怨念的杀戮之气,有的只是一种原始困兽出笼般的力量。
不多时,应龙的躁动就逐渐平息,周遭恢复平静和清晰。它展翅盘桓在太古山顶,沐浴着阳光,借乘着山风,如同这世界一切其他的鸟兽一般,是这山川四季中美好的一景。
彩色的羽翼在高空越飞越欢,根本就不愿落地。
半晌,风沙终于平静下来了,穆溪扯掉了眼前的夜缎,递回给周南。
周南接过,却没收下,而是直接塞进了穆溪的袖袋里。他在地府常常需要夜视,所以视力要好得多,这夜缎显然穆溪更需要。
而且他有私心。看着穆溪蒙上眼睛时,他总能想到破岳谷那个漫天飞雪的晚上。
穆溪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在看着远处的应龙:它现在要去哪?
谁?周南回过神。
应龙啊。
哦人界不安全,它先去空界吧。周南将视线收回,也望向撒了欢在天上翱翔的神兽,但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两人同时看向了山洞。
他们刚刚都忘了替魂。而此刻,山崩之后的洞口已经被堵死。
他会不会还在里边?没出来?
惊雪前去洞边探灵,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周南的招魂符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这说明整座太古山已经没有鬼魂。
你这招魂符,对替魂也有用?穆溪问。
周南肯定地点了点头:只要是沾过冥界鬼气的东西,都会有感应。
方才我们逃出来时,的确没有看见他所以他早就走了?穆溪话音刚落,惊雪就有了感应,在空中快速旋转起来,最终指向了东南边。
怎么回事?
不二殿
*
周南同穆溪刚回到不二殿时,果然见着了替魂。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替魂竟反客为主,一只脚正踩踏在正殿主位上,而穆啸天和无衣等人反倒是在客位上。周南正不解着,面具下的替魂就开口说话了。
我说,你们都配合一点,不然大家都不好过。
说罢他低头看着杯盏中的酒,须臾,仰头一口饮尽。
看见这一幕,周南眼中满是讶异。他怎么能喝酒的?鬼魂为什么能喝酒?
难道用了什么禁术变成人了?
混账!你以为你是谁!无衣一声怒斥,挥刀劈向座上人。但那把刀在落下之前,就砰地被砸得粉碎。
在众人的惊愕之中,替魂诡异地扬了扬嘴角。
你我主仆情分已尽,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可以喊你一声主人,只要你能答应我的要求。
无衣僵在原地,面露惶恐,似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下的工具竟然变得比自己还强。
得不到回答,替魂撇了撇嘴,转向了穆啸天:掌门,你是一门之主,你说呢?
穆啸天没看他,直视着前方道:恕老夫无能。
替魂叹了口气:你们这么不配合,那我只能亲自上场了
他话音未落稳,惊雪就朝他飞刺而来。
玉门惊雪?!他侧身一个躲闪,惊雪回旋劈散了他的头发。即便如此,见到惊雪的他声音中的兴奋依旧难掩,飞身追着惊雪而去。
刚出正殿,就被周南截住了,两人便很自然打了起来,一路打到了石山大佛前。而几乎是接过他第一招时,周南就心下一颤。
这个替魂,果然不是鬼魂了。但也不是人,比人要强得多。
怎么会?周南不解,脱口而出。
虽然还在交手中,但替魂还是听见了这句话。
想知道?他腾空而起,又瞬间落地,与周南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周南也停下了手,望着眼前这个人造魂。
昨天之前,这具躯体的内力根本没那么强,他还能够轻易操控,但是现在竟然与他势均力敌,甚至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