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卖相,这风度,端的是宝相庄严、神圣肃穆。
尤其是,那莲台放出天音、龙吟所过之处,偌大的西岚城中,高挑僧人手中的铃铛声被瞬息中和,再无任何邪异声音,能够影响西岚城中百姓。
嫂夫人、熊苞、燕翔等人,刚刚听到铃音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精气神都要从眉心飘飘荡荡飞起,他们惊骇之下,只觉浑身瘫软,眼前发黑,想要挣扎反抗,却根本连如何挣扎、如何反抗都不知道。
他们修行的法门过于……过于简单。
什么镇压神魂的神通,什么反击外魔的秘法,诸般神通秘术,那是一窍不通。唯一从主修的《丁甲战诀》中学来的秘法,不过是用体内法力凝聚一套火焰甲胄……这等粗浅的法门,如何抵挡得这高挑僧人的佛门秘术?
就在一众人等心生绝望,眼看着神魂都要脱体飞出的时候,卢仚凝聚莲台,佛音震荡,将那铃音彻底消泯。
一众人浮动的气血、神魂骤然下沉,重归体内。
眼前一片清明,脑海一片宁静,周身一片祥和。
嫂夫人狠狠跺了跺脚,厉声道:“南云霜、南云雷,你们就是勾结这等妖人,害了咱家男人?”
熊苞、燕翔等人同时朝着嫂夫人看了过来。
他们的瞳孔骤然一凝!
这话说得——嗯,南云霜、南云雷,他们勾结高挑僧人,害了西岚寨的大当家林胜……嗯,这事情,是实实在在、证据确凿的……但是,嫂夫人啊,大当家的遇害,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为什么你现在,大着肚子呢?
咳,咳。
熊苞、燕翔看向了站在莲台上,冉冉向天空飞起的卢仚。
他们死死的咬着牙,闭上嘴,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没的说了,嫂夫人肚皮里的,定然是大当家的遗腹子,必须是大当家的亲生骨肉……至于说,为什么这个遗腹子在自家娘肚皮里呆了两年多时间……咳咳!
世间奇人异事无数,在娘肚皮里多赖一些时光,有问题么?有问题么?能有什么问题?
卢仚双手合十,渐渐的飞到了和那高挑僧人相当的高度,两人相隔不到里许距离遥遥对峙。卢仚身边祥光万丈,有天音、龙吟不断,缕缕祥光凝成半透明的拳头大小淡金色花朵,宛如漫天飘雪,缓缓降落向西岚城。
更有一丝丝奇异的香气漫天萦荡,有金光从卢仚体内一圈一圈的向外荡漾扩散。
如此卖相,端的是‘佛陀降凡’,神异神妙不可言喻。
而高挑僧人……就不提他那一身怪异的装束了,也不提他古怪的面色,鲜艳的嘴唇……他摇晃铃铛的时候,他身边也有一圈圈淡淡的佛光荡漾开来。
但是他的佛光色泽紫红,宛如干涸的淤血,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路数。
尤其是,认真看去,在他身边荡漾开来的佛光中,居然还藏着一张一张男女老少的面孔。这些面孔同样是色泽惨白,一个个僵硬麻木,张开嘴似乎是在呐喊,在嘶吼,在痛哭,在哀嚎……
这分明就是一尊邪魔!
西岚寨中,无数人将卢仚和那高挑僧人对峙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加之有了那高挑僧人铃声震荡,差点将自己神魂抽出体外的恐怖感觉打底,西岚城中,西岚寨方方面面的头面人物,一时间毫无保留的,全盘的倾向了卢仚!
佛门修士,对于人心向背,对于生灵的神魂波动,那是无比的敏锐。
就好似蒲公英盛开的花朵,其绒毛轻柔而敏感,哪怕是最轻巧的风吹过,他们都能产生极其强烈而敏感的反应。
高挑僧人有点恼羞成怒。
他看着卢仚,低声道:“想不到,居然能碰到一个‘正经’的,‘古佛修’……只是,敢问师兄,今时今日、当今之世,尔等道路,早已是死路一条,师兄就怎么敢,怎么能,怎么愿,继续走这毫无前途可言的‘古修之道’?”
卢仚面带微笑看着高挑僧人。
‘古佛修’?
什么鬼!
‘死路一条’?
什么鬼?
‘古修之路’……
咳咳,抱歉,你说的什么,小僧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清楚,却没听明白。
当然,卢仚不可能自曝其短,他满脸温和的笑看着对方,缓缓说道:“师兄狭隘了……所谓……”
大鹦鹉得意洋洋的抢了卢仚的话:“所谓井底之蛙,焉知天地之大?孙子,你又不是你爹,怎能知道你爹有多大的本事?”
卢仚没吭声。
大鹦鹉这张臭嘴……实在是欠收拾。
但是,是自己从小养大,亲自从蛋里面孵出来的大鹦鹉啊……罢了,他的话,有时候,还是蛮有道理的。
轻咳一声,卢仚轻声道:“错了,错了,辈分错了。”
大鹦鹉很认真的歪着头想了一瞬间,重新开口:“所谓井底之蛙,焉知天地之大?灰孙子,你又不是你祖爷爷,怎能知道你祖爷爷有多大的本事?”
高挑僧人淡紫色的面皮,逐渐变成了紫黑色。
他看看卢仚,再看看大鹦鹉,连连冷笑起来。
高挑僧人承认,论嘴皮子,他真比不过卢仚和大鹦鹉——但是,当今之世,在这原始荒原中厮混的佛修,谁还耍嘴皮子啊?
一言不合,拔刀就干!
高挑僧人咬破舌尖,一口血水连带着大概三钱重的一小块碎舌头喷在了手中铃铛上。铃铛发出低沉的震鸣声,将他的血肉一口吞了下去,随后铃铛急速膨胀,迅速在他手中化为一尺高下的一口小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