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得暖暖的。24c的室温，橙黄色的灯光，两人手捧着果汁，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

季凌风贴过去，和唐君哲靠在了一起，他想，总有些温暖，能够融化整个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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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唐君哲照旧在办公室内阅览文件，秘书小姐突然敲门进来，神色有些怪异。“老板，楼下来了一位女士，说她叫金妍妍，要见您。”

唐君哲正在批注的笔猛地一歪，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已经淡出自己生活十年的名字会再次出现。

他的人生已经走过二十八个年头了，而感情经历却少得可怜，不算如今的季凌风，便只跟两个人有过纠葛。一个是他的性伴侣，叫苏子晨；另一个，是他青梅竹马的初恋，叫金妍妍。

金妍妍本是他幼时邻居家的女儿，两人一道长大，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当时彼此都还年少，只是单纯在一起玩耍，又住得近，所以唐君哲对她也格外照顾些，到了后来，甚至开始交往。

唐君哲是在上大学后才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的，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与常人没什么不同。他把对邻家小妹的疼爱当作男女间的喜欢，可无论是否给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唐君哲扪心自问，那时自己对她，真的不差。

可时光流逝，人也是会变的。彼时稚嫩可爱的小女孩变得越来越漂亮，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卓绝。

随着年龄一点点增长，金妍妍开始了解外面世界的绚烂多彩，她知道了更多的名牌，知道很多女同学穿的都是三位数甚至更好的衣服，知道她们的男朋友可以一掷千金请她们去高档餐厅吃饭，自己却只能精挑细选那些两位数的无品牌服装。

于是矛盾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她知道了富人的好，就对比出了唐君哲的不好。她的脾气变得暴躁了许多，开始不分场合地和唐君哲公开争吵，不止一次让他当众难堪，话语刻薄，也丝毫不留情面，对于他父亲的事，他们家欠债的事，一点也不避讳。

那一天，她知道唐君哲打工刚发了工钱，软言细语地粘着他让他给自己买条垂涎已久的裙子，跟自己冷战好几天的女友突然放低了姿态，唐君哲也柔下声来，问：“多少钱？”

金妍妍也知道那裙子对于他们而言贵了些，语气有些怯懦，显得楚楚可怜：“四百多吧……”

十年前的四百和今天绝不是一个概念，更何况彼时的唐君哲债务缠身，到手的打工钱也不过五百。他呆了呆，有些艰难道：“妍妍，这些钱是要用来还债的，能不能先缓一缓，等我挣钱了，给你买好的。”

说着他伸手，想去安抚一下这个邻家小妹，不料伸出一半的手被她狠狠打掉，金妍妍顿时翻了脸，在校园里就蓦地拔高了声音，“唐君哲！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这么一嚷，朝他们看的人也多了，金妍妍接着道：“你以前没钱的时候，我知道你打工辛苦，让你为我花过一点钱吗？如今你有钱了，却连个礼物都不肯送我！你去看看其他人的女朋友，哪个像我这么憋屈！？”

周围看热闹的慢慢多了，唐君哲紧握着兜里为数不多的现金，将它们捏得都折出了印子。金妍妍却挑着眉看着他，她知道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如今都这样了，他再舍不得也会帮自己买的，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对面的人什么都没说，没有反驳，没有解释，可也没有同意，就这么转身走了。

金妍妍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终于拂袖离去。

就在她失意于男友的穷酸时，另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眼前。

朱应乔，学生会的干事，长相不错，最重要的是家里有钱。他会随手给她捎盒比利时的巧克力，会在路过饮品店时毫不吝啬地请她喝一杯。

那时的金妍妍已经有了姣好的容貌，优良的成绩，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值得更好。她对老一辈抨击拜金主义不屑一顾，她觉得拜金怎么了？喜欢钱有错吗？追求更高的物质生活难道不是一种向上的精神体现吗？

出于这种观念，她对唐君哲也越来越嫌弃。

而就在这时，事情出现了转机，她听说唐君哲写了个什么软件，赚了些钱，还帮她把自己当初看中的裙子买了，两人的关系这才算稍微缓和了一点。

她有些得意地将此事说给朱应乔，对方听闻却是冷笑道：“不过个破软件，他连大学都没毕业能编出什么好东西来？没有前途的。”

于是金妍妍有些失望，想，果然跟着唐君哲最多得意这一时吧。

不料过了一阵子，唐君哲的编程引来了更多瞩目，甚至还有人要花大价钱投资，这下连朱应乔的态度也不一样了，他私下找来金妍妍，在人均消费破千的饭店请她吃了顿饭，末了又带着她去商业街购物。

看着旁人羡慕的目光，金妍妍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在这时，朱应乔幽幽道：“我有个叔叔看中了你男朋友的软件，这对于他而言可是个求不来的好机会，你是他的女朋友，问问他卖不卖，价钱方面好商量，可能是这个数。”

他用手比划了了个“七”。

金妍妍蓦地睁大了眼，“七……”她本想问七万？可想了想既然都有人愿意投资了，应该不止七万吧，于是改口问道：“七十万？”

朱应乔笑了，不仅为她的天真，还为她的无知，他晃了晃手道：“七位数。”

“七位数！？”金妍妍只觉自己心跳都停了一拍。

朱应乔俯身在她耳畔轻声笑道：“若是事成了，也给你百分之二作为犒劳。”

☆、chapter22

朱应乔俯身在她耳畔轻声笑道：“若是事成了，也给你百分之二作为犒劳。”

“真的？”这样的喜讯从天而降，金妍妍都有些难以置信，虽然只有百分之二的提成，可也上万了。

朱应乔仍只是笑，反问道：“我骗过你吗？”

金妍妍又惊又喜，似乎那五位数的钱已经进了口袋。唐君哲他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他父亲的医药钱都还没还清呢，面对这样大一笔钱，他断没有不卖的道理。

何况就算他舍不得，自己说几句好话也能叫他答应。金妍妍看了眼身上穿着的裙子，唇边勾起了一抹笑，他是喜欢她的，有此一条作为资本，就足够了。

于是那一天，金妍妍买了些水果就上门去找唐君哲了，语气是久未有过的温柔娇嫩。

她好说好笑地陪他聊着天，一个劲儿地回忆以前在一起的愉快时光，末了，才又提及朱应乔交代给她的事，不料被唐君哲一口回绝了。

肉已经在嘴边却吃不到，金妍妍有些急了，道：“你怎么想不开呢？有人看中你的程序软件，花大价钱买，这是好事啊，我跟朱应乔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还不都是为了你的软件能买个好价？你别固执了，就卖给他吧……”

唐君哲只是沉默，她贴了上去，语气又缓了缓，“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唐君哲思虑片刻，似乎也在犹豫纠结，金妍妍眼睛一亮，正打算再接再厉，就见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唐君哲！”金妍妍蹭地站了起来，“你以为你那软件是什么好东西吗？有人愿意花七位数！七位数来买它！有了这七位数我们去干什么不好？你也不必为你爸以后换义肢而苦恼了！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还不愿意，我就告诉伯父去，他肯定也想你卖掉换钱的！”

“我爸会尊重我的选择。”他抬眼看着金妍妍，那一瞬间，竟叫她生出了几分心虚。

可继而她又理直气壮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不尊重你的意见？”

唐君哲不语，金妍妍见他死咬着不松口，不一会儿眼中就泛起了泪光。

“你以为我这么煞费苦心为了什么？跟朱应乔那种人磨嘴皮子，还不都是为了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害过你半分么？开口问你索要过什么吗？君哲，有了这些钱我们都能过好日子，你怎么就不信我呢……”说着，眼泪居然真的落了下来。

唐君哲见不得她的眼泪，他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却是道：“我不是不信你，妍妍，可你也要相信我，它不止这个价的，我们以后的生活会更好。”

金妍妍挣开了他的手，“君哲，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你怕是也烦了我吧，这件事，如果你答应，那我们就从此一起过日子，如果你真的这点都不愿意为我付出，那我以后也就不再烦你了。”

一席话说得虽婉转，可到底也就一个意思――如果不同意这事，那就分手。

她擦了擦眼泪，转身要走，“我给你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知道的，唐君哲耳根子软，加之家里有困难，面对百万的诱惑，她不信他不心动。

可她守着手机两天，最后，竟只等来一条“抱歉”。

她真的火了，打电话过去就是一顿闹，就是这一次争吵，她用尽一切尖酸刻薄、甚至狠毒的咒骂，令他们的关系彻底走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唐君哲至今也记得她最后那句“谁他妈愿意跟着你过苦日子！？唐君哲，我们现在就分手！”

后来，听说她跟朱应乔好了一阵，可最终也没有正式交往，再后来，她找了个富二代，那人也对她很好，还给一笔她钱资助她开了家网店。

而后老房屋拆迁，她们家搬到了别处，从此再无音讯。

她的手机号码唐君哲却一直没有删除，每每逢年过节，他想他们毕竟交好那么多年，也会给她发去一条祝福，可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或许手机号早就已经换了吧，唐君哲终于意识到，彼时的邻家小妹，终于和他成为陌路。

可如今，她为何直接找来了这里？

唐君哲放下手中的笔，沉吟片刻，几度张口，终是抿嘴道：“就说我正在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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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公务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唐君哲给季凌风发了条短信，便快步离开了办公大楼。

时隔那么久，他已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那个名字了，又或许无论怎样的感情，也终会被时间打磨的剩不下什么。而此刻，他只想去找他的小家伙，哪怕彼此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呆在一起，也是好的。

可刚出了大门，他便怔住，金妍妍居然还在。

她和唐君哲同岁，如今也已经二十有八了，女人到了三十岁后一般精力就会开始下滑，连带着这副皮囊也开始褪色，可她却仍然风姿不减，还平添出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

她身穿酒红色雪纺抹胸礼服，外罩一件卡其色皮草大衣，拿着香奈儿的经典款黑色手提包，风韵入骨，尽态极妍。

唐君哲看到她的同时，她也回眸瞧见了唐君哲，眼睛一亮，便快步走上前来。唐君哲终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道：“好久不见。”

“君哲……”金妍妍一张口，仍是当年的称呼，声音都还打着弯儿。

唐君哲身子一顿，只是问，“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金妍妍的面容上立刻露出了几分饱经沧桑的苦楚，缓缓道：“我搬家后不久便去了b市，几经周折，如今才总算重归故土了。”

她当初找了个富二代当男友，男人名叫赵成梁，对她相当不错，可后来赵家的商业重心转移到了b市，于是举家搬迁，她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赵成梁起初对她百依百顺，给她买这买那的，毫不吝啬，金妍妍得到了满足，所以即便听说了唐君哲的事业越做越红火，也安慰自己说，还是赵成梁能给她更多。可她到底有些不甘心了，觉得自己如今窝在b市被人包养着实在有些亏了，于是开口向男友“借”钱，说要开网店，赚钱了就还他。

她一口气借了50万，对于赵成梁而言其实不算什么大数，那时他又宠她，也就给了，而后她也的的确确赚了钱，只是没再提还钱的事。

可再后来，而和赵成梁一起见的大场面多了后，她也发现自己的男友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富二代，那种家族小企业的继承人。人永远是不知足的，金妍妍也开始向往更高层次的生活，不仅体现在物质上，更体现在精神层面。

她想别的贵妇见了她也会露出羡艳的目光，而非敷衍性的轻笑，她想得到更多的瞩目，想在人前高高地昂起头。她开始非名牌不穿，从前赵成梁每月才给他一、两万，如今六、七万也不够她花的。

终于有一天，赵成梁也出言让她收敛点儿了，这下金妍妍也火了，两人为此吵了一架，冷战了一个星期后，终是金妍妍先服软了，究其原因嘛，到了他该给她钱的时候，卡里却分文未入。

其实原本，她也不是不能和赵成梁好好生活下去，可一个令她难受的消息渐渐出现了――那就是唐君哲的信达公司迅速崛起。

它开始进行越来越多的跨国合作，后来甚至集资上市，而唐君哲也一举成为身价过亿的钻石王老五。

金妍妍开始后悔，如果当初不是一时冲动，她如今应该已经是信达的董事长夫人了，而不是一个富二代的小女朋友。

随着年龄增长，她也开始不安，几次三番和赵成梁提出要结婚，可赵成梁每次的回答都是，再缓一缓吧。

若不能结婚，那支持她的事业也好，她又问赵成梁索要两百万，说是要扩大网店规模，可赵成梁这次没有答应。

这下子金妍妍可不乐意了，成天唠唠叨叨唐君哲当初对她多好，一个月只赚一两千的时候也肯花四百多帮她买条裙子。

赵成梁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男人怎么受得了这个？终于拍桌而起，道：“你如果还想着他的好就回去找他啊！不过是他不要的破鞋，矫情什么！”

这句话彻底刺到了金妍妍的痛处，她想说当初还是她甩了他呢，可看着赵成梁不屑的眼神，这话却是咬碎了银牙也说不出口。

两人过了没多久就分手了，赵成梁拒绝再多给她一分钱，即便金妍妍曾堵到他家门口，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其实金妍妍网店经营这些年，赚了百八十万的是有了，她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回到a市。

金妍妍想，即便旧时有过一段孽缘，那时的唐君哲毕竟是疼自己的，如今他都是身家过亿的大老板了，念在多年旧情的份上，借她个一两百万的没问题吧？

更何况当初他生活那么困难，如今发达了，多少会想向她展示一下自己的财富吧？这和同学聚会面上融洽、私下攀比是一个道理，那么自己只要顺着他的意，得点儿好处还不容易？

她柔声细语地开了口，“许多年没回来，a市已经建设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伯父呢，他老人家还好吗？”

“父亲很好。你呢？”这礼节性的问候，却叫金妍妍笑意更浓了一分。

可接着她又苦了脸，垂眸叹息道：“我……其实不大好呢，虽然吃喝不愁，但只身在外，到底惦念着这里的人和事。”她本就有一双水做的眼，此刻泪光隐现，更是我见犹怜。

“只身？听说你……不是跟男友一起去的b市？”

金妍妍听罢慌忙抬头，眸中似含进了无尽辛酸苦楚，心下却不免窃喜，原来他连这些事都关注了，手机换号前也一直能收到他的节日问候，想来唐君哲还是在乎自己的。

金妍妍暗中为自己鼓了鼓气，道：“我们……哎，早就分手了，之后我也一直没再找过。君哲，和他在一起后，我才发现他们那些人，看重的无非是女人的容貌，哪个都比不上你……我对他也不是真正的喜欢，没法长久在一起的。”

“这样么，抱歉。”唐君哲说什么都简洁干脆，听不出丝毫情感起落，倒让金妍妍有些不知所措了，“君哲，十年了，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唐君哲摇了摇头，说出来她彼时的心声，“你那时值得更好的。”

金妍妍却惨然道：“我这些年一直关注着你的消息，本以为你过得幸福安康，我也就安心了，却不想你至今都没有娶妻生子，可女朋友怕是有好几个了吧？”

唐君哲摇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