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云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声音有些涩，“我还以为……哥哥不喜欢小孩子。”
季凌风的手一僵，自己年少时，的确不喜欢有个弟弟吧，觉得他分走了爸爸的关爱，所以每每看他一副怯怯的样子想接近自己时，都只觉得烦而已。
“抱歉。”季凌风也觉得嗓子干，可除了道歉之外，又不知该说什么。
听哥哥道歉，季凌云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这一定不是他想要的答复。他低头又看了那小人儿一眼，只觉冬日的阳光白得刺眼。
“以后……真的不回来住了？”
“逢年过节总会去看看爸的。”季凌风垂头，接着像是感应到季凌云的不满般补充道：“你要是想见我的话，也随时可以来找我……打个电话就好。”
季凌云抿了抿嘴，沉默半晌，才又问，“哥哥现在自己生活，还要照顾阿姨和孩子，很辛苦吧。”
季凌风低头看了眼团子，小东西有时候是挺累人的，可若说辛苦，他倒真不觉得。对于平常人家来讲，只一个癌症晚期也是沉重万分的打击吧……而他何其有幸，能遇一人，帮他挡下所有的风霜。
想到这，季凌风心下一暖。
“哥哥去跟爸服个软吧……即使不为自己着想，总让阿姨的医药费有个着落。”季凌云原本提着一颗心，在说完这席话后终于放回去了一半。
他原本想说，如果实在觉得累，可以来找我。可他到底没有这个魄力，有时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已经能够在重重压力下从容不迫地处理好一切，他都快忘记曾经那个怯弱的自己了，可为什么在哥哥面前时，依旧只是幼时的模样。
季凌云有些泄气，又有些恼自己的不长进，而再抬头去看哥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哥哥如今孤身一人，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负担？想到哥哥这些日子可能吃了不少苦，却丝毫不对家里人提及，他的眼神又黯了黯。
对于他的提议，季凌风只是咬了咬唇，摇头道：“不用了。”他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向他提起boss，最终也只得故作轻巧道：“妈妈的事不用担心啦，我……过得很好。”
季凌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睛中找到一点心虚的神色，可他失望地发现，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流淌的情愫反倒变得愈发柔和。他不禁要想，难道离开了季家，哥哥真的过得很好，比以前更好？
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改变已经不为他所知。
季凌云叹了口气，彼此都不是当初的模样了吧，只是他潜意识里排斥这一点……
季凌风低头看了眼表，“三点半了，我要带多多一起去看眼妈妈，就先走一步啦。”
季凌云无声地张口，挽留吗？可又有什么理由？他把菲菲都遣回去了，无非是想多陪哥哥一会儿。
“好。”明明不想不愿，却仍不带任何迟疑地点了点头。
于是兄弟俩在冬日下午三点半的阳光下挥手道别。这时的光耀眼却不灼人，暖暖地洒向大地，明媚中一片安宁。
季凌风先转了身，走了不知多少步后，却忽然感到身旁的小团子在扯自己衣角。
“怎么了？”
“那个大哥哥为什么不走啊？”多多小爪子一指。
季凌风回头，果然见到他的另一个弟弟独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朝他望来。于是一转身，四目相对。
其实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兼有人流攒动，谁都看不清彼此的面貌了。季凌云叹着气想，他们终究会这样吧，成为对方眼中，一个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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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boss大人蓦然出现在季凌风身后,俯身顺势在那头软软的棕栗色发丝上落了一吻。
他一进门就看到兀自发呆的季凌风和在他身边自娱自乐的小团子，前者两眼放空,托腮直叹，后者坐在地毯上拿着个玩具车倒是玩得起劲。
季凌风头也没回，就将搭在他右肩上的爪子拿了下来,“你说……我是不是哪天把你领回去见见家里人比较好？”
“什么？”boss大人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我今天碰到凌云了……”
boss大人闻言,薄唇立马抿成了一条线,“然后呢？”
“然后又带着小团子去医院看了看妈妈。”
“嗯？我问的不是这个……”唐君哲一挑眉,绕过沙发坐到了季凌风身旁。
小团子在哥哥脚下玩得正欢，见boss来了，倒也没再表现出太害怕的情绪,只是抓着衣角扬起脑袋，用大眼睛瞅了他一眼,又朝哥哥的方向蹭了蹭，转而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你弟弟说什么了？”
“那意思应该是劝我回家住吧。”
boss大人像是宣誓主权般一伸胳膊又将人揽到了跟前，闷声道：“这里就是家，还要你回哪住……”
季凌风有些低落，又有些烦躁，用脑袋撞了撞那人的胸膛，伸手揉乱了自己一头栗色软毛，嘴上嘟囔道：“算了算了不管了……我这阵子都快闲出病来了，想过阵子等腰好全了就再去找个工作。到时候多多……幼儿园的事，我再劝劝他吧。”
boss大人点了点头，却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你说‘再找个工作’？”一个“再”字加重了读，“你想换个工作？”
“嗯，我想了想，还是不回信达了吧，跟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被人看到了……”
“不许。”
季凌风巴巴地眨了眨眼，“什么不许？”
“不会让些闲话影响到你的，你回信达工作吧，实习期也过了，我帮你转正。”
“……=口=”boss大人你这样滥用职权真的大(dai)丈(jiao)夫(bu)吗？
“我换个新环境也挺好的。”
“换个公司你能保证它不随便开会加班？不是说以后要自己去接多多。”
季凌风立马就怂了，怎么忘记这天朝特色了啊r(snt）q！
boss大人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十分淡定地补了句，“来信达，没人敢加你的班。怎么样？”
“不就是加个班么。”季凌风一脸慷慨大义的表情，就在boss大人诧异于小家伙的定力并且思考着要不要再开出更高一层待遇的时候，眼前栗色头发的大团子就又默默地往自己跟前滚了滚，“那我还是回信达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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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八点，季凌风端着杯高钙牛奶推开了小团子的房门，冲他招了招手，“多多过来喝牛奶了。”
小孩儿正在地上乐此不彼地搭建着他的小城市，季凌风喊了两声无果，无奈走上前去，单手就把小团子提溜了过来，小东西刚刚玩得起劲，这会儿立马蔫了下去，乖乖缩在哥哥臂弯里，任由他抱上了床。
季凌风将杯子拿来放到那张嘟嘟着的小嘴旁边，“乖，不喝长不高了。”
前几天他和boss带着多多去儿科医院做检查，才发现小团子这么点儿大的人居然就缺钙了，捏了捏他的小骨头，季凌风心里颇不是滋味，还得慢慢养啊……
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团子，他又不觉想到了季凌云。凌云小时候也很乖吧，比现在乖得多，只是那时自己有色眼镜带在眼上，到底错过了一路风景。
他甩甩头，拍了拍小团子的脑袋，趁小团子喝奶喝得起劲，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多多还是不想去上幼儿园吗？”
小孩儿的身子立马就僵直了，把脸从杯口中抬起来，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季凌风。
“多多不想上幼儿园，是单纯讨厌那里？怕被别的孩子欺负？还是……还是觉得哥哥不要你了？”
小团子耷拉下脑袋，“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果然是这样，季凌风叹气，他走到小团子面前蹲下身，掰直了他的身子让他正视自己，“多多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团子咬唇不说话。
“多多害怕，哥哥可以理解，所以我答应过多多照顾你，也反复告诉你你是这个家的一员，我不会抛下多多。可如果我做再多的承诺保证，多多都不信的话，哥哥也会很难过。”
团子听罢忙摇头，“不是！没有！我、我只是……”
激动中的小爪子松开了杯子，攥紧了季凌风的衣角，“当时天都黑了，只有我还在那里……我不喜欢那里……”
小团子说着又开始抽搭起来，季凌风上前将弟弟抱在怀里，“哥哥会去接你，早早地就去，这样可不可以？多多听我说，幼儿园的生活会比家里更加精彩，你在幼儿园能学到很多东西，交到很多朋友，同龄的小朋友都去上幼儿园了，多多也不想被落下，是吧？”
团子在他怀里兀自凝噎了好久，才慢慢抬起头，脸蛋儿都发红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拉勾勾……”
季凌风一怔，旋即给了自家弟弟一个大大的kiss，他勾起了团子那细细软软的小指，坚定地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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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a市的积雪就在微风中融化消逝。
二月中下旬的气温依旧寒冷，人们身上的羽绒服已经褪下，可厚厚的毛衣还罩在身上。
清晨，季凌风早早地起了床，今天是他寒假过后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也是小团子开学去上幼儿园的日子。
一出门，季凌风只觉a市的空气都格外新鲜，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忽然想起a市那糟糕到无法检测的pm25，憋了半晌，噗地把气吐了出来。
小团子换上了哥哥为他精心挑选的衣服，一套蓝白相间的水手服，背着个配套的海军风小书包。季凌风见他小胳膊小腿的模样爱得不行，走过去捏了捏多多的脸，嘱咐道：“多多今天会认识好多新的小朋友，不要怕，跟他们一起玩儿就好，我也嘱咐幼儿园阿姨了，多多要听她们的话，哥哥会早点来接你的。”
小团子点点头，一路顺风。季凌风牵着他的手走进了a大附属幼儿园的大门，与他挥手道别。
车子调头开往信达总部，搞定了弟弟的事，季凌风心情大好，一路上哼歌唱曲儿的，可知道职务的一瞬间他就傻眼了――总裁秘书……秘书……书……
秘书你妹啊秘书！
不是说帮他转正吗！难道不是从实习生转成正式员工的意思吗！？他应该还在原来的办公室和原来的同事在一起才对啊tut！
季凌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boss忽悠了，怪不得那人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没人加他班，自己现在归他直接负责了啊！
把季凌风悔得啊……他居然想当然地问也没问啊！就今早出门前突然想起来了，倒是还打听了几句自己的现职，而boss大人也只是文不对题地回了句“到时候我让秘书来接一下你，不用担心。”
真是不用担心你个头！
“发什么呆呢？”叶小芊见人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不就是当初老板让她送钥匙的那个人吗(⊙_⊙)？一转眼工夫居然就调来身边了_！！！
季凌风猛地抬起头，吓了秘书小姐一大跳，“老、板、他、人、呢！”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还没到呢，来，我先带你去办公室……”这杀气重重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
早上八点十一分，boss大人才姗姗来迟。他此刻心情格外好，一张面瘫脸上几乎要溢出喜气来，在看到小家伙的瞬间，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扬了扬。
相比boss自在满足的神态，季凌风此刻则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如今的顶头上司，秘书小姐站在一旁那个汗颜啊，不断挤眉弄眼地暗示他――喂喂这好歹是boss啊tut！
boss大人反倒笑意更浓了，头也不回地对小秘书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口=”你这是要干什么啊boss！大白天还在办公室啊boss！这么快就要撵我下台了吗boss？
唐君哲直接无视了小芊内牛满面、痛心疾首的模样，终于找存在感不成的秘书小姐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唐君哲――！”当偌大个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季小受按耐不住地炸毛了……r(st)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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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工作是怎么回事(f′)凸！”眼见四下没有旁人,季凌风质问起了他如今的顶头上司。
“不喜欢？”boss大人只当小家伙闹别扭,象征性地问了句,便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后,往总裁椅上一坐,开始今天的工作。
“……”喜欢你个大头鬼= =！季凌风把头一扭，语气坚决、简明扼要道：“我要辞职！”
“嗯？”唐君哲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他，“你认真的？”
季凌风把头一扭,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样子。
好像事情比他想象中的严重？boss大人放下刚刚拿起的笔,起身来到他身前，仔细端详了会儿小家伙的表情，问：“有人给你气受了？”
季凌风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谁？”
话音刚落就收到某人控诉的眼神。
唐君哲叹气,看来好心办坏事了？
“不喜欢这个工作？”
尼玛当然不喜欢t3t！季凌风气鼓鼓地继续别过脑袋不看他。
“为什么？”
“我喜欢原来的工作,更自在点。”
“那是你实习期,要只为图个自在，不如就呆在我这儿。”
季凌风听罢下意识地转头瞪他，却明显底气不足，对视了不过片刻，眼神就开始往别处飘忽。
他有些气急败坏，boss的脑袋是死木鱼做的，画外音都听不出来，可此刻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当下无言。过了良久才终于赌气似的说了句：“你别来说教啊，我不听这个！”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总之不要这个工作。”
唐君哲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小家伙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任性起来了，他也缺少应对经验，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