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被娘亲用小藤条打手心还痛,比膝盖不小心磕在石尖上还痛,脑袋好痛,大妖怪真的来吃掉她了。
庄宝银看着叔叔脖子歪着,已经睡过去了。
她爬过去擦干净他脸上最后一点血W,轻轻推了推他:“叔叔,抱……”
没有回应。
她顺着叔叔手指指向的方向,起身往江心跑去。
锵——
她整个人向前扑飞出去,身子砸在江面,一下子滑出好远。
提着大刀却没砍死人的修士愣了一下,看清小姑娘身上那一层黯淡的金光,嗤笑出声。
修士狞笑着提起大刀靠近。
庄宝银晕乎乎回头,看见一个模糊晃动的影子在靠近,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看清恐怖的刀光。
“哇……”
小姑娘大哭出声,嘴角沤出一股股黑血。
谢淮愕然转首,目光瞬间森然,转瞬间身影掠去,干净利落,一剑刨心。
事后多年,玉立于风雪之中的魔门门主回忆,那是他此生最快的一次出剑。
剑意纯粹到极致,剑气收敛到极致,快到没有一丝浪费,只为杀人,只为夺命。
转瞬即生,转瞬即逝。
后来他再也使不出这一剑。
可有人做到了。
漫天大雪之中,风嘶云吼,他的妻子一剑破万剑,亲自剥开了他的心脏。
……
庄宝银跌在冰水里,看着那只递至眼前的手,白至透明,淡淡的青筋浮络。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黑黑的W血,木屑扎进,还粘着黏糊糊的碎沫。
她想伸手进冰水里洗洗,再在裙子上擦擦。
那只手等不及了,一把提起了她。
四周是围拢而来的敌人,重力压得他俩所处的江心寸寸下沉,上空的轰鸣还在炸裂,纠缠的人与兽仿佛要把星空搅裂。
庄宝银安安静静地拽住他的衣袖。
谢淮不停用指腹擦去她嘴角新沤出的黑血,小姑娘的元神开始烧散,痛得她牙齿打颤,喉咙里挤出碎泣的呜咽。
“哭吧。”手指按住她的眉心,输送元气,他温声开口。
庄宝银摇摇头:“大家会伤心的,娘亲会伤心,叔叔们会伤心,哥哥也会伤心,宝银不哭,宝银不想让大家伤心了。”
她抬起头,看见他眼里有光在浮动,在碎散。
“哥哥不伤心。”把脸贴向他的脸,她带着哭腔安慰:“贴脸脸,抱。”
刀与剑,元力和鬼魂,一次次冲击阵法,又一次次被阵法震开。
庄宝银看了看那些神色凶恶,要吃了他们肉与骨的坏人们,转头埋进谢淮的脖颈里。
“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吗?”她问。
“嗯。”
“那娘亲呢?”
谢淮肉她毛茸茸的头顶,澹澹然:“在等我们。”
他的视线溯着红线往上,天穹之上,恶蛟那被天火焚烧的巨尾轰地滚落,砸入江中,烧出大股热气。
紧接着,老头的惨叫冲天贯地,一条血淋淋的大腿在半空旋了个圈。
连接着谢淮和恶蛟之间的红线越发黯淡。
那些修士眼看破不开阵法,一个个扑上去攻击悬天的红丝。
谢淮由着他们,等恶蛟杀死老头,或者被杀死之际,便是他与她,与这恶蛟,一齐沉入江底之时。
指尖探到小姑娘微弱的鼻息,谢淮把人拢紧,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淡淡合上了眼。
忽而。
全身的束缚蓦地一轻,少年心神剧震,眼睛遽然睁开,悬天的红线竟无风自断。
红线如云烟般弥散,众修士见之狂喜。
“多聪明的好苗子,折在这儿喂大鱼,未免可惜。”
风声鹤唳之间,一道戏谑嗓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听起来很远,却又近得言犹在耳。
脊椎炸起一抹凉气,众人寒毛倒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