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表嫂会有同情心……”
陈明珠打断。陈明珠:
“开始见她被他们暴打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同情她,可是,她干出来的事实在不叫事。”
贾杰敏疑惑。贾杰敏的确想象不到孟建共在高压下还能干出什么具有挑战意味的出格事。
陈明珠陈述。
原来,穿过吊桥沿着河岸旁水井边小道上坡则是良县具有代表性的宝塔。宝塔门外则是一遍场地。打下稻子,吕梅仙吩咐孟建和挑过河晾晒。大约一个小时后,乌云卷积。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吕梅仙急忙吩咐孟建共回家取来箩筐来收拾。稻子打堆。孟建共无影。吕梅仙本想回家去取却又担忧无人看守。乌风暴雨无情。稻子分散整块场地。这晚,孟建共数着依稀的星星才进门。
平日,孟建共遭家暴孟建中多少会阻拦。这次,陈明珠说不值得同情。于是,孟家堂屋发出杀猪般的嘶吼声几乎驱散了夜空中的乌云。
次日。放晴。孟浩然提议以一大铁链拴在石狮子脚下看守场地。吕梅仙鄙视说她还不值花费那根大铁链的价钱。吕梅仙主要考虑昨日被抽得皮开肉绽,今日想必能够学乖。另一方面,无论是孟浩然还是孟建国都担负不了大铁链的沉重,吕梅仙也不想加重孟建和肩上的担子。可是,早餐,孟建和从屋里担出门二十八担稻谷,傍晚,孟建和只担回了二十六担。
贾杰敏还不明白数额的差距。贾杰敏:
“那,是否晾晒干了体积缩小?”
陈明珠转动眼珠瞥眼。陈明珠:
“哪里是晾晒干了体积缩小?再缩也缩不了两担。”
又说:“人家提了水冲去。”
贾杰敏不明白了。贾杰敏:
“提水冲?……场地肮脏……?”
陈明珠满眼讥笑。陈明珠:
“哪里是场地肮脏?憨姑娘。头日暴雨冲刷,再说还晾晒了稻子,怎么可能肮脏?”
又说:“她是直接提水冲走稻子……”
贾杰敏不明白了。贾杰敏:
“她为何要冲走稻子?”
陈明珠:“所以说她是反人类的魔鬼,原来整个孟家针对她,我多少还觉得过分,有几分同情。现在我却要站出来劝导你少跟在她屁股后面了。”
贾杰敏说明,是你们搬了家找不到这才请求她带领过来的。
陈明珠点头。陈明珠:
“我揣摩她心思,可能是头天被暴打,第二天便想报复。结果报复来报复去的完全落在她自己身上。”
贾杰敏:“第二天又遭到暴打?”
陈明珠:“这还用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尽管如此,贾杰敏还是有些揪心。贾杰敏:
“那她当时如何解释?”
陈明珠:“你想想你二姨妈使用起蛮力来可需要解释?”
又说:“不过她还是嚷嚷,说,孟建和正长身高,她担心压坏了他。冲走两担,孟建和少挑两担。”
讥讽。又笑道:
“你想想她这说词可能自圆其说?你二姨爹质问她,既然她担心那不会一块帮助孟建和分担挑回两担?”
贾杰敏:“那她怎样回答?”
陈明珠:“还能怎样回答。无非不就是她看场地她干收拢之类活计的话语。”
贾杰敏思考,孟建中分家,孟建华、孟建人不在家。贾杰敏:
“二姨妈有怎样的‘蛮力’?”
陈明珠狐疑。贾杰敏说明孟建共第二天遭到的暴力。
针线飞出。陈明珠:
“你问的是第二天?你想想你二姨妈没有力气,可是她不会让袛少云上手?”
又说:“那个杂种也不是好东西,别看他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其实就是笑面虎,可下手可歹毒着呢!”
贾杰敏无法想象“歹毒”之方式。陈明珠说,每每教训升级。头天闷井眼,第二天则吊楼梁。所不同的是吊上去除了皮鞭便是脚踹。抽断了一根皮带,袛少云体肥身健都揣得喘粗气。
贾杰敏愕然。贾杰敏:
“那还不得揣出问题?”
陈明珠:“当时小便就失禁流出。又被罚饿了两天。我都暗暗担心以后可别落下妇科问题。”
一身鸡皮疙瘩顿起。一个寒颤打出。贾杰敏说她大抵应该知道产出稻谷的艰辛。陈明珠:
“你想想你都知道,难道她还会不懂得?”
又说:“当时看她被暴打的样子觉得心底有些不忍,但想想她干的坏事又觉得可恨,活该。”
贾杰敏还是无法理解。孟家河岸沿着四方水井向西而去一路爬坡。孟建共竟然上坡费力去提井水?贾杰敏不明白的是她所耗力用于担回稻谷,那将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啊?特别担回家走下坡路。那么,孟建共心底的扭曲是否必须这类叛逆举动方能抚平?
孟家以暴制邪。邪不屑。邪以她的视角看世界,世界却以邪的瞳仁回馈她。那么,孟建共命运的转折点何在?贾杰敏不知道在孟建共弯腰打水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是否能从水波透亮的折射中回现头枕水井数算星星的一幕?
沉默。陈明珠询问是否听闻后毁了认知。贾杰敏说饥饿两天可能会饿出胃病。陈明珠轻蔑冷笑。只说可能饿旁人真能饿到,饿她那是假话。陈明珠笑道:
“人家只要疯跑出门,啥充饥的食物抓不到腹中呢?”
尽管如此,贾杰敏犹如淋了一场暴雨,心底压沉的阴郁还是晴朗不起来。贾杰敏心里非常清楚明白孟建共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反抗着,以至于迷蒙了心智。那么,今后她该走怎样的道路才能得以摆脱不幸?或者说她要踏上什么样的道路才不至于令她揪心呢?
生活似乎从来没有明确公式。一切必须靠我们各自去寻找解答。
茫茫世界,看似千交百错。其实,我们往往交汇后还是沿着各自必须的道路孤独错开。正如良县交汇的千家万户,孟家必然交错开来;正如孟家交汇的孟氏兄妹,孟氏兄妹必然交错开来;正如贾杰敏短暂的交汇不能给予孟建共任何实质性帮助一样;正如没人验证让孟建共明白所踏之道不过就是一条死胡同而已。贾杰敏分明预见了孟建共毁灭的端口,却无能为力去叫醒她。正如她以她独特的方式妄想叫醒她的母亲;正如她的母亲以她母亲发泄的方式试图唤醒她母亲的母亲一样。一切皆为徒劳。交错似乎命定?人之悲怜。即便是同为一个家庭的连理枝却也眼睁睁看着不断生长背离阳光向着阴暗潮湿的境地不断延伸而束手无策。
于是,狮子怒吼。
于是,鸡对鸭讲。
于是,狮子继续咆哮。
于是,雄鸡继续啼鸣。
于是,鸭摆弄水花……
于似乎我们都有一条必然既定的轨迹?孟家人嘶吼嗓子。语不惊人。醒从何来?
人之悲怜。交错而已。
是的!我们浸泡在充满恨意的染缸里已经很久很久了。无疑,这正佐证了我们爱的贫乏。当然,没人告诉贾杰敏。同样,也没人告诉孟建共。她们脚下道路的对与错,只得依靠她们各自去实践,去与悲怜的命运实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