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仙白眼扫视过来:
“这孩子,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贾杰敏:“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太长时间,您都对我反复陈述着一个事实,说;我是大山背后抱来的。现在我都习惯了。可到了你们离婚的边沿,您却跑上楼来对我否定您曾经的话语,且这事实说得很是勉强。要是说出去,放任何人身上,都会遭到质疑。”
她陷入短暂的思考中。看得出来,她似乎在努力搜寻着记忆。贾杰敏希望得到强有力的支撑,否则,就是道出另外一个家庭的具体定位。少顷,吕玉仙再次张口:
“其实,你父亲一直想要孩子,是他偷偷用针捅了细洞。所以,避孕才会失败。本来,在你哥哥之后,我就不打算再要孩子,可都过了三个多月,到医院才检查得知。流产不但卡住要证明,且已经有危险。医生说,只有等到五个月后来作引产手术。想想五个月后,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了预产期,这才没去医院的。可谁知,怀你,竟然没有任何一点妊娠反应的迹象。”
贾杰敏一眼的狐疑。
吕玉仙继续说:
“相比怀你大姐二哥恶心呕吐不说,就是不时反酸的苦胆水,我是怎么说都不想再要了。可是,怀你时却很安宁,安宁得没有一点点的壬辰迹象,以至于没有引起重视晃眼就过了三个多月过去了。且这一怀就是一年余。”
“一年余?”贾杰敏更是惊诧了。贾杰敏: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是您记错了时间?”世间万事万物皆遵循瓜熟蒂落的生存法则,难不成她的先天孕育就是与众不同的畸形?
极其平淡。吕玉仙:
你自己拔着手指头加脚趾头算算,我是头年八月十五去你爷爷家前我还见红,到了良县我特意还带了草纸,但却没用上。整整到了第二年的八月十五后,你才出生,不是怀了整整一年余的光阴还是啥?早知道你这样没良心不相信,还不如当初就把你“引”了。后来还害得老子从车辆上摔了下来。
贾杰敏沉默。吕玉仙又继续讲述:
你爹不知道怎么了,可是听进了你爷爷的话,还是中邪了,一门心思的想要你。为你,我俩又大吵闹了一架。得知我是带环怀孕,他也是跟你刚才的神色差不多,除了惊诧,就是坚持。
一年?
——一年是什么概念?它一点不符合人类生命孕育的周期,可她确确实实就是如此生长,一点不符合人的特性。贾杰敏觉得,或许,她生就不是祥物,从而,带给了这个家庭无尽的苦难;或许,她还在母体孕育阶段,就能感受到命运的苦难,因此,才迟迟不想降生?如果说,生命是沿于缝隙间的意外,那么,带给她这个意外降生最直接的耕种者莫过于她的父亲。但是,似乎是经过了太多苦液的浸泡,以至于让她品尝不到点点生命的甘甜。好像对这个家庭,她并没有存太多的感激,有的只是一颗心脏仿佛就要被他们拉锯而开的裂痛。仿佛,她是他们二人疼痛的原点,他们都在使用那疼痛的泡沫用劲“吹”出挥发,她就应该承接住比他们更为巨大的疼痛一样。
贾杰敏沉思。吕玉仙以为她还再迟疑。她又讲述了当时引发的口角。吕玉仙:
“你的孕育如此安宁,后来王秋莲知道后,也觉奇怪。她说,一点妊娠反应不显的,这样的孕妇少。她也要我将你生下来,不说你是奇迹最起码是与众不同的。我回到家里对你爹说想引产,可他一声就吼了出来。”
贾杰敏询问,那么,听了王秋莲的话语,是否在她心宇间稍有迟疑?
吕玉仙点头,说,这肯定是有的。只是你爹听了你爷爷的话,一心就想要第三个孩子。我就是要故意要跟他对着干。另一方面,老辈们都说,儿多苦母。吕玉仙又道出了贾元宗临前的预言。
贾杰敏更是觉得神奇。仿佛在虚幻的梦境中,她正是向着漫天的黄沙走去,仿佛又迎接着漫天的黄沙消失。她细问他过世前的预言。
吕玉仙又一番讲述。她说,当时我坚持要引产,你爹还责骂我是逆天而行。
贾杰敏再次饱含狐疑的眼神瞅着她。吕玉仙:
“你别不信,不然,可以去问你爹。”
又说:“即便是闹到了离婚的边沿,但对于你出身这件事来说,想必他也不会编造的。”
贾杰敏说,这不是说编造的事,而是您前言不搭后语。
这回,吕玉仙狐疑了。
贾杰敏指出,既然是您当时听了王秋莲的话回去后都有迟疑了,可为了跟我父亲对着干,才故意说要引产的。可是,刚才您却又说漏嘴了。刚才您说,您“坚持……”!
吕玉仙忙说,就是在你父亲面前故意表露的“坚持”。
贾杰敏想了想。她说,这个不是重点了。现在我的疑问是,既然您二人都达成一致,那又为何为我还吵架?
吕玉仙回想起来眼中夹带着笑意。吕玉仙:
“我说他,你们男人又不怀娃,怎知我们做女人的辛苦。要我说,这老天爷也真是不公,要是让你们男人也长子宫,你们才知道这女人遭的是啥罪。”说着,她的眼睛里也闪亮出得意的光彩。
贾杰敏:
“您怪能想得出来的。这样的话,那我爹肯定得跟你急。”
吕玉仙:“你爹急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像个山猴子一样。我话才出口,他就说,‘怪了,别人家的女人都安居于做个女人。你咋满脑子奇思怪想的?’我就不饶他,追着他问,哪个女人,哪个别人家的女人?并要他把话给说清楚了。”
她本来想说她,是您胡搅蛮缠了,但她又咽下去。她太过了解心高气傲、仿佛皇太后一般要他人将她高高捧上头上的母亲。她问:
“那我爹如何回答你的?”
吕玉仙:“你听着就是了。”她模仿他的声音:
“不说别的,就说你二姐,生下孟建共后,还不又隆起了肚子。孟建中、孟建华、孟建人、孟建民、孟建共后又有了孟建和,我看她可是要排到‘岁’字上才可作罢?想想他们过得那般艰难都要生孩子,而你……”
又说:“我纳闷奇怪了。发生了告发偷放越南人的大米后,你爹根本就不许我提你二姨妈一家,那时却主动说起她家来。我就审他;你不是历来不许我提她家的,现在提了,肯定还有‘别的’啥鬼没交代。”
贾杰敏:“那,我爹是如果回答您呢?”
吕玉仙:“他说我是发神经,哪有什么‘别的’?!”贾杰敏想,母亲还真是发神经,发的是极其敏感的神经。
吕玉仙:“我就是咬住他说的话不放。我说,你刚才说‘不说别的,就说你二姐’,这句话就说漏了嘴。你现在来判断,你爹可是心虚说漏了嘴?”
贾杰敏认为,母亲或多或少是有些发神经。至少,现在都过去比她年龄还长远的事了,又提出来揣测。特别是现在,到了离婚的边沿。
贾杰敏:“心虚不心虚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家,可是你们双方都不想保住?”
吕玉仙:“主要是你爹不想保。这么些年来,你也知道,我跟你爹一直吵吵过来的。恩恩怨怨。吵吵闹闹。无休止的战争。我也累了。要离还不如来得痛快一些?他还限制不许我去打麻将。既然当初你爷爷在世时也预测说,若我产下头一胎是男孩,只怕这个家早就保不住了。头胎是你大姐,也保了这么些年,既然最终都要分开,那现在是时候了。”
贾杰敏说,那是一个心理暗示。有了这个暗示,便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如果将这个暗示以错误的方程式输入大脑,那么,两人便会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
吕玉仙:“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贾杰敏说,一点都不晚。她可以去央求父亲。
吕玉仙摇了摇头表示反对。吕玉仙:
“都到了这个时候,若再去央求他,只怕日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更是不够硬气了。”贾杰敏忽然意识到忽略了母亲的个性。
少顷。吕玉仙又说:
“刚才说到质疑你二姨妈上。我说他,原来你不许我提我二姐,现在你拿我二姐来搪塞我。你就是还有‘别的’扪在心里想提的女人?!”
贾杰敏:“您是指我二姨妈?我爹承认不?”
吕玉仙摇了摇头。吕玉仙:
“他就是那种……,那种不抓到现行不想低头认罪的人。他狡辩说,原来不提,那是他们干了不是人事的事。接着,他又把话扯到王秋莲身上。他说,不说别的,还有你的好朋友王秋莲,人家不是也安于做个女人?我恍然明白了,他是将眼睛盯在文玉她妈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