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用那双被阴翳覆盖的眼珠定定地看向眼前的男人,眼底的神色晦暗而复杂,令人完全无法搞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是,许久之后,他一言不发地闭上眼。
温瑶:不过,在此之前,就要劳烦你继续呆在管理局的监视之下了。
她走上前来,带着黑袍人离开。
穆珩扭过头,无言地看向卓浮。
卓浮:
他站在原地,扭头看看背影逐渐缩小的温瑶和黑袍人,又扭头看看一旁的穆珩,然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哈哈哈,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管理局那边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拜拜!
快速地丢下这句话之后,卓浮转过身,向着已经快要看不到的温瑶追去:
喂!等等我啊!捎我一程!
他的尾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时安望着对方的背影,有些茫然。
他扭头看向穆珩: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交易不交易的?
穆珩垂下眼,张开准备说些什么,但是下一秒,他尚未出口的话语就被一声怪异的声响打断
咕噜噜。
他微微一怔,低头看向时安的肚子。
时安:
呜呜,好饿。
他按住咕咕直叫的肚子,委委屈屈地说道:
你知道吗,深渊里面什么好吃的都没有,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我想吃冰激凌,结果他们送过来的居然是用魔物肉绞碎做成的肉糊糊我要是想吃魔物的肉我不会自己逮吗!哪里需要他们送!
穆珩忍俊不禁。
他轻笑一声,抬起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走,先去吃东西。
我要真正的冰激凌!
时安恶狠狠地咬牙。
穆珩的眸色柔和,仿佛被清晨雾霭笼罩的柔软浪潮。
先前那几天沉淀在眸底的阴郁和戾气消失了,像是冰原之上雪盖消融,被暖化成汩汩纯水,只剩下湛蓝的,澄澈的天空,曾经的冷酷和严寒再无任何痕迹。
他说:好。
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好。
时安想了想,补充道:
而且我要你抱我去。
穆珩俯下身,笑着在对方的发顶落下一吻,嗓音低沉温柔:
好。
*
时安手脚并用地挂在穆珩的身上,银白色的大尾巴缠绕着对方劲瘦有力的腰身,脑袋埋在对方的肩颈间不停地嗅嗅嗅。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但却好像分隔了好几个月似的
眼前的人类怎么看怎么合自己的心意。
温暖的,结实的,牢牢将他护在怀中的躯体,湛蓝如宝石般的双眼,在灯光下闪耀着美丽银光的长发。
先前在深渊中感受到的失落和茫然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的感觉让时安感到十分满足。
穆珩任由对方将身体全部的重量挂在他的身上,纵容对方在自己的身上蹭来蹭去,对此不仅毫无怨言,甚至乐见其成。
他用手臂稳稳地拖住少年的腰身,以防他不慎从自己的身上滑脱。
直到吃饭的时候,时安才终于从穆珩的身上下来,但尾巴却仍旧牢牢地缠在男人的腰间不愿放开。
看着眼前满桌热气腾腾,五颜六色,香气扑鼻的美食,时安简直被感动坏了。
少年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桌子上的食物眨眼间就下去了一半。
呜呜呜呜呜呜人类的食物真的是太好吃了!
时安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湿润。
深渊里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地狱!
别说冰激凌了,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各种各样闻起来臭烘烘的魔物但是自从吃过人类的食物之后,时安已经没法强迫自己将这种东西当做食物了!
他再次将一个盘子扫荡一空:
再来一份!
穆家老宅中的魔偶慢吞吞地移了过来,将空盘子撤走,再次送来了新的食物。
穆珩坐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定定地落在时安的身上,他全程没怎么动过食物,只是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时不时伸出手拍抚一下对方的脊背,又或者不间断将新的食物碟子递过来,放在时安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偶尔他还会伸手扶一下对方缠在自己腰间的尾巴,让尾巴缠的更牢一点。
因为很显然,时安在吃东西的时候太专心致志了,尾巴总是过一会儿就会松开。
许久之后,时安终于吃饱了。
深渊里恶劣的食物造成的心理阴影总算平复了下来。
他顺理成章的靠进男人的怀抱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好撑
正在这时,时安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对了,刚才我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那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人是谁,那个什么交易又是怎么回事?
穆珩简要地将一切告诉了他。
时安若有所思地叼着银勺,长睫微垂,遮住金红色的眼眸:
所以他就是那个之前一直和我过不去的奇怪组织里面的人?
对。
也是他把我送回深渊的?
对。
时安思考了一下,问道:他以前就是这个鬼样子吗?
穆珩:不,他以前应该是别的模样。
他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继续说道:他通过禁咒得到了超出一般人类的寿命,并且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所以外表才会被摧残折损成现在这个样子。
即使你们不做那个交易,我都会去解放那条火龙的灵魂的
时安又挖了一勺冰激凌,含含混混地说道:
但是那个人又为什么会想这么做?
穆珩垂下眼睫,摇摇头:我不清楚。
准确来说,他不在乎。
或许是被欺瞒,或许是由于愚蠢和盲目,又或者单纯只是因为弱小
无论是哪个原因,最后的结局都是无法更改的。
人类杀掉了龙,并且利用其中的魔力建立了更强大的组织,创造了更实用的技术,甚至时更先进的社会。
黑袍人或许对此一无所知,又或许本人也参与其中。
他们的关系或许是友人,或许是爱人,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对穆珩来说都毫无价值,也没有兴趣关心。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无论这个人类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受了多少罪孽,悔恨,痛苦和仇恨的折磨这些都是他必须承担,也必须背负的。
穆珩注视着面前的少年,缓慢地微笑了一下。
虽然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做出完全相同的选择。
即使背负更深的罪孽也在所不惜。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