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抓住它拖出来,它灰蓝色的皮毛在暗处不易察觉地又躲进去。
寄生榕树扭曲地盘在阔叶骑杉的树干上,落下不少挡了他视线的气根。骑杉正直地笔立,仿佛不屑于榕树的纠缠,这又让他想起了兰迪斯。
鼻中传来腐殖质搅和泥塘的气味,面前已没有路。落叶春复一春地铺于沼泽中,像是平坦的地面,底下却凶险万分。辰是识得这气泡的,因为动物死后翻绞于淤泥蛇的蛇身,骨骼它们无法吞食,于是吐出形成沥青。这样的景象在噩梦之森十分常见。
他估测了沼塘的面积,继而踏上横贯两头的一截朽木,那是绿毛樟的树身抑或骑杉的尸体,早已分辨不出。学徒小心翼翼地双手比划着,在空中稳住平衡,朝另一头走去,走到一半,他确认这是不太安全的,又扯了扯从头顶的参天树伞上垂落的藤蔓,双手攀高。
即使是木头断了也能抓住这里,很好。辰心想,从腰间抽出匕首,小心地在三根藤蔓上各划一刀,掂量自己不能荡到更远处,此时藤蔓忽地一沉,吓得他差点尖叫出声。
幸好他及时松手落下,攀着朽木爬上沼泽的桥,这重量令它有点承受不住,先是发出断裂的声响,又扑簌簌地从腐洞中爬出几只甲壳虫。
辰用匕首在朽木上割了割,这次他可不敢玩得太过火,直到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手足并用地俯在快要断裂的圆木上缓缓爬到另一端去,这有助于压力分散。他平安到达了对岸。
辰的心中非常紧张,为自己的小命,也为了即将进行的计划。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迈进淤泥的边缘,开始尖叫,并不断挣扎,双脚屈曲,大半个身子蹲进沼泽的边缘处。
“崔恩――!”他的求救显得慌张,那简直就是一定的。有谁陷害别人时不慌张?
不出他所料,瞎子来了。但瞎子的反应令他更慌张。
崔恩的表情显得从容而又自信,辰几乎以为他是看得到周围环境的。
“不要动,越动陷得越深”崔恩说。神射手仿佛知道周围都有些什么,没等辰“好心”的提醒出口,便一步跃上了断木,他比辰高了十余公分,也比辰更重,终于在他第二次落足之处,朽木“啪”的一声断开,旋转着令瞎子一下乱了方寸。
他借着断桥折成两段时的分力,斜跳往右侧,抓住了头顶垂落的藤条。一根,两根,最后一根断裂,辰忍不住发出嘲弄的大笑,从泥水中站起身来,崔恩“扑”的一声陷进了沼泽的正中央。
学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崔恩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等待身体慢慢沉下去。
崔恩举起双手,平放于沥青池上,帮助自己减缓下陷的速度。
“这时候还拽不拽了?”辰抬起下巴,轻蔑地讥笑道“嗯?拽?还拽得起来吗?”
“说吧,你要怎样”崔恩已陷到腰畔,无奈回答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你”
“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辰本想再奚落一番,无奈崔恩下沉的速度有点快,也许等他长篇大论地骂完,对方只剩个鼻孔或已挂掉,他只得尽早切入正题。
“我救你起来,你发誓,以后不能再打我,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叫你去东你不能去西……”
“可以”崔恩薄薄的嘴唇中吐出二字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学徒。
“发誓”
“以我母亲之名发誓”
“用你爸的性命发誓”辰忍不住道。
他突然想寻找一种报复的快感,寻找那永远横亘于心中的背叛之誓,把面前帅气的,高大的瞎子一同拖进黑暗的快感。
但紧接着,他的鼻子开始发酸。
因为崔恩漠然说“我没有姓”
“……”
“哦”辰生硬地答道。
“我,我不知道,你没有说过……”他在半秒内下了决定,不再进行这侮辱的游戏,转身扯下一根藤条,抛向瞎子,崔恩随即伸手扯住,他把他拉出了沼泽。
“我……对不起”辰放开藤条,抱歉地说“我也……我也没有姓”
“嗯”崔恩点了点头,沾满泥浆的手覆上辰的脸“没关系,我不该打你”
他侧耳辨析了一会,找到了水声。
正午的阳光婉转高贵更甚于法利亚的金沙,溪中隐约倒映辰满是伤痕的,与崔恩被淤泥附着的身躯。
水流带走神射手身上的污泥,却洗不干净辰的疤痕。日前学徒的箭疮在崔恩的拳打脚踢下又有几处爆裂,他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冷得直哆嗦,便爬上岸边的鹅卵石滩穿好衣物,带着羡慕的眼光把崔恩的裸体从头到脚欣赏了个遍。
崔恩从手臂到肩膀,再到背部,都是瘦削且坚固的,男性的健美感从背脊延伸到臀 部,即使是洗澡,他仍未解下眉目间的黑绸巾,转身时辰下意识地别过头去,随即又嘲笑自己忘记了他是个瞎子。
这是他除了兰迪斯后认真打量的另一个裸体的男人。不由得暗自把两者相比较。他比兰迪斯瘦,肩膀却同等宽阔,也许是拜常年练习射箭所赐。他的器物软垂于胯 间,辰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想象它勃 起时也许赶得上那匹种马的尺寸。
学徒正意 淫得兴奋,崔恩已用糙石刮完腰间的泥,左右甩了甩头,拧干他的鹿皮裤,朝辰走来。
辰又转过头去,拾起崔恩那把材质不明的长弓。
“龙骨,龙筋”崔恩仿佛猜到他所想的,说道。
学徒抽了口冷气,尝试着拉弓,涨红了脸,紧绷的弓弦却分毫不动,崔恩不禁莞尔。
“你妈给你的?”辰略有点心虚的问。
未等他解释这不是在骂人,崔恩已付诸一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