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治么?我是说,例如套一个水晶眼罩什么的?”辰又问道。
“只有比梅杜莎更高阶的物种,才能抗拒这一凝视,我们也才能看到它”璐娜又朝她解释道“除此以外,无论视线经过什么……”
“有”崔恩把匕首抽出,手指在匕背上来回抚摸,不经意地提醒道“有一种圣兽的眼泪可以让双眼再生”
“就算找到了又怎样呢?”璐娜笑道“它不可能为我们这一族流泪”
“崔恩,你千万要小心,别又像上次……”梅杜莎女王提醒道。
“知道了”崔恩略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起身带着辰推开门“我们在外面过夜,夫人”
蛇群为他们叼来死去的兔子,被金线蟒咬过的猎物呈现石毒的深黑,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这东西放进嘴里,崔恩也不多说,只是从背包内掏出干粮,分了一些给他的同伴,两人在石滩上静静坐着。
树木根部,堆积而成的磷光粉从骨骸渣中发出,于这乌云密布的夜在空中漂浮不定,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不知什么动物的头骨躺在乱石滩上,漆黑的眼洞望着他们。
“她那么厉害,一眼就能让人变石头”辰总是不安分地想说点什么,以抵消这幽寂的恐惧。“她怎么不……”
“她怎么不冲进人类的城市?把人都杀光了,抢他们的东西?”崔恩帮他问完了心内的疑惑。辰点了点头。
“你们人类不能理解的”崔恩嘲笑道“她们只是对人的东西好奇,觉得喜欢,跟侵略,占有又有什么关系”
“除了填饱肚子,动物从不乱杀其他的种族”崔恩又说“不像人类,看到喜欢的就要拿来,即使它不能用,也要放在自己的居住地,划上个所有权的标记……”
辰确实不能理解,这已超出了他的道德与世界认知范围,他只得岔开话题,又问道“你要去哪里?那把小刀很值钱么?”
“值钱……”崔恩为这评价十分好笑,挠了挠头“确实,我要用它去杀一个人”
“杀什么人?”辰嗅到他话里的仇恨气味“你不会死吧,那把刀有用么?”
“我的老师,十二年前把我从这里带走,并把我抚养大”崔恩说道“这把匕首是他送我的,告诉我,不能乱用”
他抽出匕首,森寒的刀锋反射着树林内漂浮的骨磷光。它仿佛在为瞎子的故事哀声震颤。“黄昏之十二乐章,半成品,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妖器”
“我要为我妈报仇”崔恩说“她当着我的面,抱住了那根巨大的,白色的柱子,接着就化成了它的一部分,就像盐一样,散了,变成粉末……”
“什么”辰愕然问。
“她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只是对盐之桩说……”崔恩缓慢道“儿子,杀了他,杀了他,然后来陪我,她的话我永远都记得”
“我……”辰把手放在崔恩的肩膀上,顺着他的脖颈往上摸,于幽暗的夜里摸到他蒙眼巾边缘处湿润的浸渍“我妈,我妈”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也想报仇,但从来不敢”
“兰迪斯说,我们应该反抗,但我做不到”他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不是向崔恩哀求,而是向自己哀求。“我得反抗”
“我可以帮你”崔恩突然说,语气中透出的诚意令辰感觉到了他蒙眼巾后的眼神,温暖而又坚决。
“等我处理完自己的事后,我愿意帮你”崔恩缓缓道“我能理解,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我也要帮你”辰无法对这话作出更多的回应,只能如是承诺,让他想起了兰迪斯的誓言,他倏然明白了。
然而崔恩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交换。
“不,我要杀谁,和你没关系”崔恩漠然说道“回到法利亚,我会先把钱付给你,以后,如果我没死,我会来找你”
接着他转了个身,把头枕在一块光滑的圆石上,后脑骨被它咯得有点不舒服,调整一下位置,像是睡了。
辰心内五味杂陈,仍在他身边坐了许久。
珊莎的嗓子里有一团火在烧。
她不能再哭了,依卡不止一次地提醒她,不能把体力浪费在无谓的行动上,逃亡过程中每一滴力气都是宝贵的,那关系着污头垢面的十余个女人的安全,与清白。
从奥德赛充满血腥与阴谋的傍晚离开,花海平原的每一个小黑点,不管那是麋鹿还是狮豹,都令她们成了惊弓之鸟,生怕马蹄声突兀地响起,奔来一队身着闪光银铠的骑士,把她们捆在马后拖回故乡。
“殿下。”依卡气喘吁吁地说道“天黑之前我们得进入树林。”
珊莎难过地点了点头,事实上她仍未从梦境里挣扎出来,一夜之间,自己的生活便彻底崩溃。
“殿下?”
“好的……”珊莎按着小腹,又回头望了侍女们一眼。她的赤足磨出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痛。“我说,可以,依卡姐姐。”
“我们能去哪里。”珊莎绝望地说“谁会帮助我们。”
罗曼已成为一个不可提起的名字,他亲手把剑刺进了王后的胸口,再让她倒在丈夫的身边。每一次珊莎想起那个少年,都不可抑制地抽搐着。
曾经有另一个人救了她,但她亲手把他驱逐了,并把他的骑父送进了监牢,也许克罗洛斯还会加上一把助力,让他迈上断头台。天那,辰要是知道我都做了什么,也许他会让我死得更难堪,更凄惨……未来在何方。
“只要翻过隆奇努斯山,我们就安全了。”依卡挽起破破烂烂的仕女裙,忍住即将出口的那声叹息“你必须活下去,殿下。”
克罗洛斯终究还是为她们留了一条活路,夏意盎然,通往山内的道路繁花盛开,女人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