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爷……”
王爷一听说三阿哥没有找到,简直要被气疯了!这帮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主子都护不住,三阿哥要是没有了,这全院的奴才都必须给爷去死!!一怒之下,抬脚踹向了秦顺儿,然后立即冲进了后院。
李淑清在听到安嬷嬷已经死了的消息时,就已经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再亲耳听到时儿不见了的时候,已然昏倒在地。
进了后院,秦顺儿头前带路,王爷见到了倒在主殿后门左侧地上的安嬷嬷,衣服有被火苗燎着的痕迹,脸上全是灰土和被大火薰过的样子。整个儿院子静悄悄地。
“给我一寸一寸地搜,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三阿哥给找到,否则,你们全部都给三阿哥陪葬!”
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他一字一顿地说着,犹如一声炸雷骤然响起,惊得树枝上的鸟儿呼拉拉地飞走。众人吓得停止了磕头,等听明白了王爷的命令,又急着忙着四处找寻起来。
主持一脸愧疚地迎向王爷: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老纳罪过,老纳罪过”,除了恕罪、罪过,他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爷经常来此地参禅礼佛,是寺院的常客。昨天王府就提前通报了王爷一行今日要来的消息,寺院也提前清了场。今天一早,侧福晋李淑清带着三阿哥先到了寺中,同时说王爷处理完公务就过来。
这个三阿哥,是李淑清所生,目前王府中的独苗,对王爷的重要性,那是不言面喻的。王爷子嗣单薄,成婚20多年,只生育了四个阿哥,其中前三个都幼年早殇。如果三阿哥出了意外,别说王府的家奴,就是这宝光寺的一众僧人也……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是一无所获,遍寻不到小阿哥的王府家奴们,早就已经忽拉拉地跪满一地,体如筛糠,等候着王爷的落。而王爷,颓然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就算是这些奴才全部陪葬,又有什么用?上千个奴才,也值不上三阿哥的一条命!
正在众人不停地磕头,嘴中不停地说着“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的时候,寺外走进来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只见这院子中,跪着满地的那些人全是家奴打扮,而那立着的人,气宇轩昂,神态不凡,可是从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满目怒光,想必这位就是主子了。因此,她赶快上前一步施了一个礼,开口问到:
“这位大人,有一个五岁男孩儿,身穿一件酱色小袍,腰系黄带,可是您家的公子?”
众人一听惊呆了,王爷回过神儿来,先不说别的,光是那腰系的黄带子小男孩,不是时儿还能是谁?因此,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那个丫环的衣领,怒吼道:“你快说,他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丫环本来是找男孩子的家人,平白遭此一顿恶言相向,顿生厌恶,但她是大户人家的大丫环,世面还是见过不少的,因此,根本没有被眼前这人的气势吓倒,反而目含微怒地说:
“这位大人,您家公子被我家小姐舍身相救,您不感谢,反而恶言相向,这是为人君子之道吗?”
王爷一听,始知三阿哥平安无事,心里立即踏实下来,但他从来没有被一个下人抢白过,还是一个丫环,这让他恼羞成怒,但又碍于她家小姐的救命之恩,只好暂时隐忍未,立即差秦顺儿去迎三阿哥。
秦顺儿跟着那个丫环来到寺外,只见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
王爷对那个丫环的言行很是恼怒,但又急于见到时儿,因此也跟在秦顺儿的后面,心急如焚地出了寺门。
只见那个丫环走到第二辆马车前面,隔着车帘,恭恭敬敬地说道:
“小姐,孩子的家人找到了,就在寺里,现在让奴婢把他送回去吧。”
话音刚落,车帘已被掀起一个小角,伸出一双纤细、洁白、修长的手,手腕上,一只翠玉手镯被那嫩白的肤色衬得愈夺目。而那翠玉镯,被一根细细的红线缠绕,而红线上,一个小小的银玲,正随着手的动作,微微地出声响。
而那双手上递出来的男孩儿,不是三阿哥还能是谁?
丫环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男孩儿,再转递到秦顺儿的手中,因为小孩子正睡得香着呢。见到失而复得的三阿哥,王爷心中一阵激动。但他依然不动声色、面容威严、语气中更是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本王谢过救命之恩,要什么赏赐,说吧。”
丫环这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竟然是一位王爷!可她心中很是不服,王爷怎么了,我们家小姐对你有这么大的救命之恩,可是这感谢的话怎么说得这么别扭?还夹带着趾高气扬的口气?什么东西!只是有小姐在,她也不敢造次,随便回嘴可是会让小姐生气不高兴的。
听到马车里响起的银玲声,丫环赶快将耳朵帖到车窗。待听清楚了小姐的吩咐,转过身子,对着那个自称是王爷的人说:
“回大人,我家小姐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是黄金亿两,也买不来人命一条。大人的好意,小姐心领了,赏赐就算了。如果大人执意一定要给赏赐的话,就赏给宝光寺吧。”
王爷从来还没有吃过这种憋,谁不是对他的赏赐千恩万谢的。但是,这位小姐不要赏赐,如果强迫的话,就转赠宝光寺。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奇人!他堂堂一个王爷,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他?怎么这家的小姐,居然对他的赏赐这么避之惟恐不及?这让他的自尊心很受打击。
但是,知恩不报,也不是他这个王爷的为人之道,他断不会做出这种为世人所不齿的事情。犹豫再三,他冷冷地开口道:
“敢问贵府高姓,即使不要赏赐,本王也会在佛祖面前,多为你家小姐祈福。”
没一会儿,丫环又过来回话了:
“我家小姐说了,所做之事,不足挂齿,还望大人海海涵,恕不告之罪。”
王爷真是拿这个小姐没办法了,人家既不要赏赐,也不告府名,逼得他进退两难,但面对救命恩人,又不好用强,强压下怒气,他递给丫环一个腰牌:
“这是本王的腰牌,见牌即见人。如以后有需要本王帮助的,拿牌来即可。”
说完,把牌子交给了秦顺儿,头也不回地进了寺里。只是,他一边走,一边吩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派人查一下,这是哪个府上的。”
这王府的奴才效率真是高,王爷从宝光寺回到府里没多久,秦顺儿就接到了粘竿处的查探结果,忙不迭地跟王爷汇报:那是年府的小姐,闺名玉盈。
看到含烟递过来的腰牌,冰凝看也没有看,直接让含烟扔进小木匣子里了。她已经被气得恨不能抄起东西,直接砸向那个“本王”。
自己下令救火救人,不是为了什么赏赐,也不是为了图别人回报,只是尽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应有的本份。面对处于危难中的人,本能地出手相救而已,那个“本王”拿她冰凝当什么人了!而且还是一副居高临下、施舍的姿态,动不动就赏赐什么的,更是令她心生厌恶。有钱有什么用!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她冰凝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屈服于什么人的淫威,她是有尊严的,宁愿死,也不会屈辱地苟且活着。
这次也是巧了。本来她们一行也是计划走到宝光寺的时候,到寺院歇息一下,上香并解决斋饭。谁知刚到,就遇见了寺院大火,只见寺门口散乱着十几匹马,缰绳根本就没有系上,倒是这些马儿还真是通人情,不但没有自己乱跑掉,还一个劲儿地围着寺门口打转,偶尔还会嘶鸣一声。
见此情景,冰凝无法判断出来,这寺院里到底是遇了火灾还是遭了匪徒。但不管是哪一种,救人要紧,因此,她立即吩咐含烟:
“快通知镖头陈大哥,进去看看什么情况,是遇火还是遇匪,不管怎么样,大家一定尽力施救,能救几个是几个!”
“这可不行啊,小姐!这次进京,老爷和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但派了家丁,还请了镖师,就是生怕有什么闪失!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向老爷和夫人交代啊?”
“我说的话不算数吗?不管是遭火还是遭匪,寺院肯定是逃不过这一劫。咱们有家丁,还有镖局的镖师,救出一个两个,肯定不成问题,而且救一个是一个,这都是积德行善之事!”
“可是,小姐,这要是救人不成,反再让小姐您受了什么牵连,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放心!含烟。我们本就是凡尘俗世中的芸芸一生,我命不属于我,而是属于万物,万物皆有缘,既然有缘相遇,不管是福是祸,避是避不掉的。赶快去吧,不要再耽误浪费时间了。”
含烟无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向镖师转述了小姐的吩咐。
还好,只是救火。听到含烟传回来的消息,冰凝立即说道:
“男丁和镖师去救火,含烟留在此地照看情况”。
待众人进了寺院,冰凝也下了马车,谁知,刚刚下马车,就迎面遇见一个小男孩儿,哇哇地哭着,小袍子的一角还燃着火星儿。小男孩站立的那个墙角,却是一个危险角落,从上面正噼哩啪啦地往下掉砖头、木头、瓦片、土块,而且眼看着那堵墙开始向外倾斜了!
“含烟,快!”她一边喊着含烟,一边立即冲了上前去,一把将小男孩儿拉进自己的怀里。刚刚抱紧小孩子,那面墙就轰然倒塌了,吓得含烟浑身颤抖,愣愣地呆了半天,竟然说不出来一句话。
待她省过味儿来,赶快从小姐的怀中抱起小孩子,拉着小姐,快步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回到了马车上,冰凝接过小男孩儿,一边赶快掐灭了衣服上的火星儿,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喃喃自语道:
“不怕,不怕。你是勇敢的少年郎,一会儿娘亲就会来抱抱,亲亲你的小脸,握握你的小手,然后一起回家见爹爹。”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听着冰凝那近似儿歌的喃喃细语,虽然刚刚经过一场惊吓,但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漂亮姐姐的怀抱,是安全的,温暖的,就像躺在额娘的身上,正懒懒地撒娇呢。想着想着,没一会儿小家伙就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随着男孩儿回到家人的怀抱,冰凝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踏实了下来。
两路人马各自分道扬镳。
冰凝主仆一行的目的地,是京城年府。
之所以称为京城年府,那是相对于湖广总督府而言。冰凝的父亲年暇龄,时任湖广总督,而她的二哥哥年羹尧却是在京城任职,已有五年时间。这京城年府就是年二公子在京城置的家业,虽然比起父亲的湖广总督官邸,那是差得太远了,但是在京城,依二公子的官职和俸禄,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这也是二公子广结人脉的结果,能够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当时卖主急于要现银,才开出了一万两银子的低价。这年二公子从一个朋友那里知到消息,当即立断,一手交了现银,一手就拿了房契。
冰凝这次来到京城,是为了提前准备明年的选秀。作为在旗的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这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封疆要员、朝中重臣。对于此次选秀,年老夫妇可是寄予了厚望。谁让冰凝生得如此美貌呢,那样貌,真是万里挑一:肌肤白嫩,吹弹可破,鹅蛋小脸,弯眉淡扫,美目顾盼,睫毛长卷,樱桃小口,气若幽兰。
冰凝是年总督夫妇的老来女,自然是*得不行,娇养至极,从小儿就下了极大的力气,精心培养。这冰凝也真是争气,琴棋书画,礼仪女红,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特别是她过目不忘的本领,连她那才学过人的二哥哥都直叹惊奇。
其实,年老夫妇心中所谓的厚望,并不想借选秀的机会,让女儿进宫当娘娘,这可是他们根本舍不得的事情。在他们的眼中,这冰凝简直就是他们的心头肉,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掉了。如果进了宫,能不能当上主宫娘娘,能不能受皇上的*,全都不得而知,他们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苦。因此,他们最理想的目标,是借这次选秀的机会,将冰凝嫁入宗室做嫡妻,也可是她一生中最好的归宿了。
于是,年老夫妇决定,提前半年将冰凝送到京城,学习皇家礼仪;同时又在家信中仔仔细细地嘱咐了二公子,务必照顾好妹妹。其实,哪里还用年老夫妇吩咐,这二公子可是眼看着冰凝从一个粉团团的小娃娃出落成了一个小美人,两个人年龄相差不算太大,小玩到大,亲厚得不得了。
每逢二公子犯了错,冰凝总会主动在爹娘面前自揽责任;而二公子无论是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玩,都会带回府里先交给冰凝。因此,兄妹情深四个字,根本表达不了他们兄妹两人的全部情谊。要不是到京城任职,二公子才不会舍了妹妹一个人在湖广。
二公子真是少年得志!五年前,才二十来岁就任翰林院检讨。这翰林院号称“玉堂清望之地”,能够跻身其中,绝对是非同凡响的人物,更何况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
当年二公子赴京任职的时候,年老夫人担心他的妻子身体不好,侍妾张氏刚刚进门,不想被那个侍妾借机夺了年*奶的管家权,思前想后,决定派养女玉盈随他一同进京。
玉盈6岁的年纪来到年总督府上。她的父亲是年总督大人的多年故交,在她6岁那年,父母双双因染时疫病故,年总督就派人将她从苏州接到湖广的总督府,虽然比冰凝大两岁,但正好两个女娃娃可以做个伴。于是两个半路小姐妹开始了一起读书,一起学女红,一起玩耍的年府生活,慢慢地,两个人就好得像两个双生子似的。年老夫人也乐得两个姑娘形影不离的样子,无论是衣裳、首饰,还是规格、用品,也从来都是两人一模一样的,从不因玉盈是养女而有什么不同。然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女娃娃就长成了大姑娘。
大姑娘了,两姐妹的脾气、禀性、样貌、才学也越地各不相同起来。
冰凝是外表柔弱,内心刚强,任谁也想不出,这么一个貌美如仙女、柔弱如杨柳的小姑娘,却是个倔强、不服输、侠肝义胆、嫉恶如仇的硬脾气。那玉盈却是正正好相反,表面上风风火火、办事干净麻利,内心却是极为敏感,脆弱得不行。也难怪,她是养女,虽然年老夫妇一直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但她总是没来由地有一种自卑感。
玉盈比冰凝大三岁,但生得没有冰凝漂亮,如果冰凝是万里挑一,那玉盈也只能算是说得过去:模样中规中矩,也是鹅蛋小脸,弯弯细眉,与冰凝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相同的是,玉盈长着一双凤眼,此外,她还操有一口吴侬软语,煞是动听。
这玉盈样貌没有冰凝好、学业没有冰凝好,但是,她的管家本领却是与生俱来,好得很。她办事既利落又公道,年夫人偶尔不在府的时候,才十来岁的娃娃,竟是将诺大个年总督府维持得井井有条。这也是年夫人决定派她随二公子一同进京的原因,有玉盈这么一个精通府务的人照料二公子,她就放心踏实多了。
在京城期间,年二公子衙门当差,*奶踏实养病,玉盈管家,过得还算顺利。可是好景不长,也是年*奶没有福份,养了多年的病,终究也是没有好起来,突然就故去了。这年*奶是大学士明珠的孙女,纳兰性德的侄女。年家和明珠府都是豪门望族,因此,丧事的规格极高,礼仪非常隆重。而承担这个重任的,就是玉盈。
也就是经此一事,玉盈在京城贵族名媛间声名鹊起。年家居然有这么一位能干的大家闺秀,真是让很多的名门望族赞叹不已。而赞叹之余,居然现这玉盈姑娘还待字闺中,为此很多有适龄婚配公子的大户人家就四处托媒人,想娶回自己家当儿媳妇。
年总督夫妇一直都将玉盈当作亲生女儿来对待,年二公子对外人也总是一口一个妹子地称呼玉盈。而冰凝,这个年家的正牌大小姐,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湖广总督府。因为从不曾听年家提起过冰凝,因此,京城人士口中的年家妹子,一直就是玉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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