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的沉默不语却换来了兰珩愈发放肆的嘲讽,简行再也不能选择视而不见,他的眼眸如利刃射来:你非得这么说话是吧?
兰珩:我?怎么说话。
简行最烦别人阴阳怪气自己,有事说事就好,没必要整这些虚的。很没劲,也让人很他妈烦躁。
简行倏然起身,以更加冷漠的态度回应:你爱怎么说话怎么说话,关我屁事。
迈着步伐往外走,简行要离开这个让自己窒息的地方。
原本来休息室,是想给自己平静、喘息的机会,没想到适得其反。
而造成这最后一击的,竟是他的恋人。真是讥讽极了。
简行的身后又响起兰珩的声音。
你想过吗。
如果你死了。
简行的脚步骤然一顿,这个问题将他难住了,或者是,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却成为最难以回答的方式。
兰珩笃定道:你没想过。
简行想做什么就去做,才不管是失败与否的后果。他身上就是有这么一股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他从来不畏惧死亡,其根源是,简行根本不觉得死亡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
兰珩的语调让简行很不舒服,甚至说得上是简行最讨厌的方式。但正是这样含沙射影的口吻,让简行的心陌地发软。
兰珩在发脾气,其根源是担心他。
虽然这种方式让简行很不喜欢,甚至有些反感,但毫无疑问地,兰珩在关心他。
简行不想无理取闹,也不想误解他人的善意。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兰珩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真的不用这么敏感。为什么要设想那么多失败的后果呢?而且你看,我不是成功了吗?我做到了,这就是现实。为什么你要抓着莫须有的设想不放呢?
费边和兰珩所担忧的,不过是他失败后的代价。
问题的关键是,他根本没有失败,他们又为什么一定要沦陷于虚幻的假象中?
明明有更直观的现实摆在眼前,可他们就是不愿意相信。他们非得不断想象惨烈的后果,给他的行为添上一笔危险的符号,再将他的行为全盘否定。
简行的话看似很有道理,兰珩却知道,这不是的。
简行完全可以选择在之后更稳妥的地方进行超车,比赛的时间还很充沛,可以选择的机会有很多。这些机会更加安全、更加稳妥,同样也更加合适,可他偏偏选择了这个地方。
若是当时的塞缪尔动了动方向盘,占据更多的赛道空间,就算简行能够控制赛车甩尾,也没办法避免二车的碰撞。
赛道是那么得窄,简行这个超车行为确实炫酷,却完全是踩着刀尖而过。
若不是死神暂时漏看,简行面临的必然是悲惨的结局。而在这灰色的结局上,也许还会牵扯到塞缪尔。
兰珩平静地看着简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死了呢。
简行怔然。
这个节骨眼,兰珩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带有气话成分。但简行的指尖还是无法避免因此颤抖。
在听到那个死字,简行的心跳似是漏了一拍,清醒的大脑像是死机了片刻,完全不能运作。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兰珩主动提起,他光是动了点苗头,便急切地斩断思绪。
哪怕简行不去看着兰珩,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如同要将他凌迟处死般,一寸寸折磨着他的神经。
兰珩说:你也无所谓。
简行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氛围,他转过头,神情异常复杂:你不要这么说话,好不好?
恋人翻天覆地的改变让简行无法适应,难过的同时又有些委屈。
兰珩的心头不发控制地柔软,其实早在第一眼看到简行时,他所有的郁闷、惶恐、不安都已烟消云散。
但他总想做点什么,哪怕他的行为没有任何效果。
兰珩没有说话,这让简行赌气似的坐回了沙发上。他低头摆弄着手机,不断地刷新手机页面,却看不进任何东西。
恍了一会儿神,简行的后脑就碰上了一个温热的触感。
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这样的触感了,他曾在多少个日日夜夜深刻体会过这双手,以至于他闭着眼都能描绘出这双手的模样。
耳边又响起了嘈杂的风声,这让简行更加困惑了。
兰珩在给他吹头发。
简行不讨厌洗头,但是极其讨厌吹头发,因为他的头发很难干。他总是随便地用毛巾擦干头发,再胡乱地吹两下。
没有干透不要紧,他会过一会儿再去吹。
这个过程是很麻烦的,因为简行过一段时间就要摸摸自己的头发,看看头发干透没。没干透的话,他就继续去吹。
有了兰珩之后,兰珩总是会帮他将头发吹得干透,才任由他乱跑。
兰珩吹头发的过程很温柔,简行从未感受到头皮不适,这这个过程中,简行可以刷手机、玩游戏,甚至可以呼呼大睡。
其实兰珩真的是一个很省心的恋人,他从来不会和你抱怨,也绝不会跟你无理取闹。许多次看似闹小脾气,其实兰珩根本没有生闷气,不过是想要和你玩情调才刻意为之。
他待你温柔体贴,将你照顾得无微不至,永远将你的利益搁置在自己之上。哪怕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委屈你。
这是兰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生气。
简行问:你在做什么?
兰珩说:给你吹头发。
简行又问:那我们在做什么?
兰珩回答:我们在吵架。
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语,让简行突然感到轻松,所有的不悦、沉闷一扫而空。
简行道:我们在吵架,可你还是要给我吹头发。
指尖在他的发丝上转移,风力始终保持在一个适宜的温度,不会让他的头皮很凉,也不会很烫。
兰珩:不影响。
吵架并不影响兰珩为简行吹头发。
简行突然想吻兰珩,他问:吵架能接吻吗?
兰珩的手似乎顿了顿,简行有着得逞后的小得意,却又听到兰珩拒绝道:不能。
做/爱呢?
不能。
简行仰着头,费劲地看着兰珩:那我们能做什么?
兰珩将简行道头拨正,以便更好地吹头发。
他说:能冷战。
情侣之间的吵架总是伴随冷战,二人用尽最刁钻、最恶毒、自以为攻击力最强的话语来贬低对方、辱骂对方,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对方感同身受自己当时的怒火。
有那么个瞬间,那些可怕的话语几乎要从简行口中吐出。但一想到兰珩,他便说不出口了。
他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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