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很可能没有被卖掉,是找不到有意愿的买家还是别的原因,目前还不得而知。
那她现在会在哪呢?
刘卫东躲起来不露面,有可能也正着急想办法出手这具女尸,否则放得越久,她越不值钱。
此时此刻,尚扬正翻看刘卫东的档案,有了意料之外的发现。
这个发现也印证了他的怀疑。
刘卫东现在的户籍所在地是原北分局松山派出所辖区内,但这是因为燃气公司在附近,他的户口才落在了这里。
他出生在白原市另一个区,童年在市区长大,小学六年级父母离异,他被判给了父亲,而他父亲在乡镇中学当老师,他被父亲带去了乡下,就读于他父亲工作的鹿鸣镇中学。
尚扬和金旭同窗四载,对鹿鸣镇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那是金旭的家乡。
金旭和刘卫东,是初中同学。
第16章
尚扬心里的疑团变得更大。
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金旭才一直隐瞒他和刘卫东之间的同学关系?
不对,这层关系不可能隐瞒所有人。
金旭是10.26抛尸案专案组的副组长,刘卫东是头号嫌疑人,按章程,在刘卫东失联案和抛尸案两案合并成立专案组的时候,他俩曾经是初中同学这件事,从组长栗杰到其他所有参与办案的公安刑警,应该就全都知道了。
除了空降来的尚扬。只有他一个人在状况外,被蒙在鼓里。
他从金旭的办公室出来,派出所里像在打仗一样,到社区传达通缉令的小李等人已经走了,还留在所里办公的几位民警们,也各个都忙得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
尚扬看了一圈,找不到可以让他询问下更具体情况的人。
就在这时,金旭本人打了电话来。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尚扬:无聊。
金旭自作主张道:那我就先告诉你好消息,那个支付宝账号的相关信息查到了。
尚扬一听,忙问:是什么人?
接下来就是坏消息了,金旭道,这账号绑定的身份证,是个叫周爱军的农村老头儿,六十来岁,刑侦已经核实过,他前两年中风,留下残疾,行动都不能自理,不具备作案条件。
尚扬道:那个支付宝账号,不是他本人在用?
金旭道:应该是被人盗用了身份证,具体情况还要再查查看。你还在所里等我吗?先去吃点东西,我们所食堂还行。
尚扬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才分开俩钟头不到,这么想我?金旭并不给尚扬喷他的机会,马上又一本正经地说,省厅督导组的人快到了,我得向督导组汇报下情况,完事才能走。
尚扬本来想直接问他与刘卫东的事,听他说督导组马上就到,暂且按下质问的念头,心里终究不爽,冷淡道:那你好好准备,认真汇报。我也有别的事,挂了。
金旭道:你先吃饭去,别饿着肚子等
尚扬不听完就挂断了。
金旭:
他只得自嘲地笑一笑,把手机收了起来。
督导组的车刚进白原市区,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到市局。
利用这段时间,金旭又把周爱军的支付宝信息仔细琢磨了琢磨。
这账号的交易记录有点不同寻常,十月还没过完,当月流水已经达到了九十多万,进出款项的金额最低几千块,高的则达到数万。
是用来非法套现的账号吗?
有些不法商家和个人,在国家明令禁止的情况下依然顶风作案,违法提供信用卡花呗白条套现服务,这账号有点像是专门用来干这个的。
不过金旭很快又排除掉了这个可能,这流水不太符合这类案件的常见规律。
干这个的不法分子都挺鸡贼,知道是在钻法律空子,一般都会分成几个甚至几十个账号,以及数台POS机,分别来完成这么大金额的操作,有点风吹草动就马上不敢了。不太可能一个月内套现近百万,还全都集中在一个账号上操作。
这种操作,更像是地下钱庄。
这莫非是一个放高利贷的马甲账号?
刘卫东是个多年赌徒,借过高利贷不足为奇。
他认识的某个非法放贷的家伙,和他一起算计贾鹏飞从孙丽娜那里勒索来的十五万,合谋杀害了贾?
等向督导组汇报完了,就去证实下这个猜测,找到周爱军本人,支付宝账号的正常使用,不单单是用身份证注册,还涉及到身份证对应的银行卡,本人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当然,去之前,要先回所里把尚扬带上。
金旭想起尚扬刚才冷冰冰地挂他电话,心里一阵恍惚,荡秋千似的没着没落。
尚扬这人,有时外冷内热,有时内外都冷,读书的时候脾气不好,可是心思还都在脸上,好猜一些,现在学得端架子,高不高兴,喜不喜欢,都不好猜出来了。
到底是高不高兴?又究竟是喜不喜欢?唉。
松山派出所门外,尚扬拦了辆出租车。
去鹿鸣镇?司机师傅听出他不是本地人口音,以为他不了解情况,说,去那里很远的,我来回要三个多钟头。送你去汽车站,你坐公交车,能直达,几块钱就能到了。
尚扬道:公交太慢,我赶时间。包车可以吗?办完事再送我回这里。
出租车一路出了市区,朝着鹿鸣镇的方向行驶,道路宽敞通畅,路上看见了好几次城乡公交车。
如司机所说,几块钱,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程,能顺利到达距离白原市区近百公里的鹿鸣镇,鹿鸣镇倚着山,翻过山,就是另一个自治区省。
说起来也还算方便,如果尚扬不赶时间,这样平坦畅通的公路,新能源公交车,整个旅途也不会太辛苦。
但在数年前,没有这样的公路和这样的公交车,金旭想要回家,没有这么方便。
他在寝室里对其他同学提过一次,说从北京回家,要坐二十多个小时火车到省会,四五个小时火车到白原,两个多小时到县里,如果幸运的话,能赶得上一天只有一趟去鹿鸣镇的公交,就可以再坐半个多小时到镇上,最后徒步走七公里山路,回到他家所在的小村子,赶不上公交的话,就只能全靠两条腿。
尚扬当时在下铺听到这像是人在囧途历险记一样的回家旅程,简直不敢相信,忍不住把脑袋从下铺探出去,朝上面问:真的假的?村村通公路好多年了吧?你家怕不是住在原始部落?
他记得金旭没有理他,似乎是居高临下地冷漠瞥了他一眼。
后来,他从别处陆续听说了金旭更多的事,贫困生,孤儿,入学时连一件行李都没有,穿着洗得褪色裤腿短一截的高中校服就来了,柜子里除了公大发放的生活用品,什么都没有。
他渐渐意识到金旭没有任何夸张,是他自己井底之蛙,对我国农村版图的广袤一无所知。
大四毕业前夕,他和金旭因为某些事动了手,结结实实打了一架,都挂了彩。
午夜时分,两个鼻青脸肿一脸惨状的男生,在寝室楼的天台上,在针锋相对了四年以后,在即将各奔前程的时刻,在公大的苍穹夜空下,终于还是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