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浮起个虚弱的笑,殷傲遗低声道:“对不起……咳。”一大口血直接咳在了顾松知背上。
“别说了。”想替殷傲遗擦干净血迹,却发现怎么都擦不干净,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尤清洄催促着顾松知,“快,先回去。”
殷傲遗勾着尤清洄手指,眼角一点一点往下弯,好像觉得自己笑的很灿烂似的,“别哭……”
尤清洄擦掉眼泪,强笑道:“我不哭,我们先回去,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殷傲遗微微的点了点头,嘴角扬起的弧度一直没放下,“我信。”眼睑缓缓阖上,脑袋轻轻磕上顾松知肩膀。
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尤清洄忍不住大喊:“快走!”
…………
想象永远比不得亲眼所见来的震撼,殷傲遗的后背只能用两个词形容: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忍住泪,尤清洄小心翼翼的用清水擦拭干净,口中骂骂咧咧,“那群王八蛋,光砍还不够,竟然还在里面搅几圈。”
上好药包好伤口,尤清洄犹豫的探上殷傲遗手腕,脉搏缓慢微弱,像是会随时不见,尤清洄狠狠闭上眼,内伤太重了。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尤清洄急急的拉过一边的顾松知,“快,你给他渡真气,我去熬药。”
也不知是因为匆忙还是慌张,走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顾松知深深的叹了口气,执起殷傲遗的手……
尤清洄心急火燎的煎完药,回来时却见顾松知远远的坐在窗边,放任殷傲遗杳无声息的躺着,有些责怪的看了顾松知一眼。
顾松知看着尤清洄,怜悯又怜惜,“他有话要跟你说。”
尤清洄忙跑到床边,殷傲遗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幽深的眼眸一如从前,却仿佛没了生机。
“来,先把药喝了。”手被轻轻握住,殷傲遗凝视着尤清洄,“把我翻过来好不好?我想抱抱你。”
“不行!”尤清洄想也没想被拒绝了,“你后面有伤。”
“清洄…”殷傲遗目露恳切。
尤清洄盯着他,半晌,妥协道:“只能一会儿。”
……
殷傲遗将尤清洄轻轻按在胸口,满足的喟叹一口。
尤清洄眼角酸涩,这人的手臂松松垮垮的揽着他,没有以前有力霸道了,这人胸膛虽还结实,好像也没以前温暖了,热度像是随时要熄灭一般。尤清洄不禁抓紧了身下人的衣服,生怕他一个不留神他便不见了。
“清洄,再靠过来点。”尤清洄听话的将头又往上蹭了些,直将自己的耳朵送到殷傲遗嘴旁。
“清洄。”殷傲遗轻声唤道。
“嗯。”
“对不起。”
尤清洄顿了顿,“嗯。”
“可以原谅我吗?”
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最终尤清洄才低不可闻道:“嗯。”
殷傲遗满足的笑了,眼前渐渐变得空茫……
“我爱你。”
“嗯…”
等了很久很久,身下人也没再出声。
殷傲遗,快说话,你不说我就不理你了,快说话,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清洄。”肩膀忽然轻轻的落下一只手,尤清洄茫然的抬头。
“他没呼吸了。”顾松知道,声音轻若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对,你们没看错,宫主死了!另,下一章有包子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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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章?新的希望
尤清洄呆滞了几秒,才傻傻的将手指放到殷傲遗鼻下,冰冷的,毫无气息。
又缓缓将手往下移,贴在那人颈侧,停滞的,再不见脉动。
尤清洄轻轻俯身,将耳朵贴近那人胸膛,胸腔还温热,却不再有生命的跳动。
不信的摇了摇头,死了?那人就这么死了?骗人,又在骗我……
滚烫的泪划出眼眸,落在他胸口,没进他衣襟。
身体被抱进一个有温度的怀里,尤清洄转身抱住顾松知脖颈,眼泪流进他肩窝。
“别哭,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护着你的。”顾松知拍着尤清洄背脊,柔声安慰着,“乖,我去拖口棺材过来,咱们把他和儿子们葬在一起好不好?”
沉默半晌,尤清洄埋在顾松知胸口点点头。
顾松知走后,尤清洄小心的替殷傲遗压平衣上的皱褶,整理好仪容,看着床上那个一动不动面色灰败再不能颐指气使的人,尤清洄只觉胸口闷得慌,再呆下去只怕又要掉眼泪。
转身往外跑去,视线里出现那两座墓,又放缓了脚步,一步步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孙思的墓前,“干娘,儿子们,害你们的那个人他也死了,若你们在下面碰见,打几下骂几声就原谅他吧,不要再怪他了,要怪就怪我,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尤清洄规规矩矩的对着孙思磕了三个头,泪滴落雪中,烫开了一小片冰雪。
“清洄!!”忽然听到顾松知的大喊,尤清洄转头,就见顾松知已风一般的跑了过来。
还未待尤清洄问出声,顾松知已道:“殷傲遗,不见了。”
尤清洄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床板上除了一些干涸的血迹,确实空空如也。
尤清洄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怎么会?我离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而且我方才检查过外面,雪地上没有脚印。”顾松知道:“清洄可有察觉到有何异样?”
尤清洄摇摇头。
“殷傲遗不可能是自己走的,便只有可能是别人掳走的。”顾松知疑惑道:“是谁,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去无踪的带走一个成年男子?他要殷傲遗的尸体做什么?”
尤清洄捂住额,只觉头疼欲裂。
……
殷傲遗的尸身丢了,尤清洄和顾松知还是替他在干娘和儿子旁边立了个衣冠冢。
顾松知说,等雪融得差不多时,便要离开,所以尤清洄便打算多陪陪他们。
白雪里,又悄然竖起了一座坟墓。
好像,人多一点,就看起来不那么寂寞了。
尤清洄边给他们烧着纸钱,边想。
擦拭干净墓碑上落下的积雪,“嘎——嘎——”天空忽然传来鸟叫声。
尤清洄抬头,看见零星的几只大雁在空中徘徊。
不知疾苦,不知疲倦。
他们,是不是,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
青州通往偏郊的小路,行驶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两个八九岁的小少年正在赶车,忽然车帘一动,从里头钻出来个两岁左右的奶娃。
小孩虽白白胖胖的,五官却生的漂亮,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最是灵动,很容易叫人认作是女孩子。
此时小孩正嘟着嘴满脸不开心,“哥哥,顾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啊,马车一点都不舒胡。”
被叫做顾哥哥的小少年笑着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快了,小洛莫急。”
小洛睁大眼,两只肉肉的小手一把捂住被揉乱了的脑袋,“顾哥哥讨厌,表乱摸伦家的脑子。伦家的脑子是给未来媳妇儿摸的。”
另一个被叫哥哥的听罢哈哈大笑,“小奶娃,你才多大,还学人家找媳妇儿。”
“哼,哥哥最坏!”小洛气鼓鼓的钻进马车,肉嘟嘟的屁股在外面拱了许久都拱不进去。
‘哥哥’轻轻的拍了一巴掌,就听一声尖叫,小屁股“咻”的缩了进去,‘哥哥’再一次哈哈大笑。
‘顾哥哥’笑着摇摇头,“阿潜,不要总是欺负你弟弟。”
阿潜一挑眉,“行岳,你莫不是在伤心没有弟弟给你玩?完全不用嘛,我弟弟借你玩就是了。谁让你是我未来媳妇儿呢。”说罢,手一伸,搂住顾行岳肩膀。
顾行岳耳根一红,拍掉孙潜勾在他肩上的手,羞恼道:“孙潜!别闹,小洛便是老听你这么说才学来的,别带坏你弟弟。”
孙潜盯着顾行岳白皙的脸侧染上的红晕,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忙不迭的应道:“是是是。”媳妇儿最大嘛。
没一会儿,孙潜也垮了脸,“行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岳父大人啊,我屁股痛。”
“……”饶是教养良好温润谦和如顾行岳,也忍不住咬牙,“你活该。”
……
顾行岳一行到达时,顾松知正好在外面,小马车颠簸着行近,顾松知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
青衣侠客的身姿映入眼帘,顾行岳立时收起周身的闲散,恭敬起来,连一旁的孙潜也从懒洋洋变得正襟危坐,倒真生出几分即将面见岳父的紧张。
顾行岳停下马车,拒绝了孙潜的搀扶,自行跳下车,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父亲。”
孙潜也跟着拱手,“顾叔叔。”
顾松知面对晚辈时,自然与对着尤清洄大相径庭,确有那么几分生为人父的威严,若不是面容太年轻,只怕威信还要足些。
对于这个儿子,顾松知还是很满意的,虽是领养而来,但难能谦和有礼,进退有度。用顾锦年的话来说,就是比顾松知小时候强了百倍。
点了点头,顾松知转而将目光投向顾行岳身边的孙潜,“这个少年是……”
“我……”“回父亲,”顾行岳将话语声压过孙潜想要自行回答的声音,道:“这位是儿子在路上相识的朋友,名唤孙潜,比儿子大一岁。此番陪同儿子一道磨砺,事先未能禀报父亲,请父亲责罚。”
孙潜个子挺拔,比顾行岳还高上些许,面目还稚嫩,五官却英气十足,足可窥见日后的俊美,只是…顾松知微微一眯眼,怎么觉得这小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顾松知是谁?武林盟主。他用略带审视的目光打量人时,就算是武林高手都得敬畏三分,更别说是个毛头小子。
孙潜给他看的冷汗直冒,不停的告诫自己,这是岳父在审度小婿,万不能出丑,第一印象很重要!
好不容易等顾松知移开目光,周身压力一轻,孙潜在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却听他一人认定的岳父对他的评价只一个字,“嗯。”
孙潜不免有些垂头丧气,正想着是否再说些话,给岳父留些好印象,就听孩童软糯却又嘹亮的声音,“哥哥!快抱窝下来啦!”
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马车上,只见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从车帘中钻出来,瞪着双又亮又大的眼睛,气呼呼的嘟着嘴。
孙潜暗骂,坏人好事的兔崽子!边认命的把尤洛从马车里抱出来。
顾行岳见状,对顾松知解释道:“父亲,这是孙潜的弟弟,孙洛。”
这边顾松知在打量尤洛,那边尤洛也在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叔叔,扯扯孙潜的衣袖,“哥哥,这个蜀黍是谁啊?”
“小洛,这便是顾哥哥的爹爹。”顾行岳见孙潜有些局促的模样,立时接过来道。
“奥。”小家伙点点头,还煞有其事的握着肉爪,学着不伦不类的抱了个拳,“顾爹爹。”只是他胖墩墩的小身板还被抱在孙潜怀里,看起来倒是可爱至极。
顾松知也被逗乐了,揉了揉他脑袋,“你好啊,小家伙。”
尤洛瘪嘴,想说你是顾爹爹也不能给你摸脑子,脑子是给媳妇儿摸的,到底还是不敢,这个人不熟。小家伙扭了扭胖胖的身子,扑进孙潜怀里,他不开森。
顾松知轻笑一声,也只当小孩子年岁小,害羞了,向着顾行岳嘱咐道:“行岳,赶了那么久的路,先带着你的小伙伴们去我屋里休息一会儿,中间那间,记得轻一些,也不能进最西边那间屋子,我……朋友在睡觉。”
“是的,父亲。”
尤清洄方睁开有些惺忪的眼,便对上一张放大的笑脸,吓得颤了颤。
平定过来后,一巴掌拍上那张脸,“大早上的,有你这么吓人的么。”
顾松知揉揉脸,也不是很疼,又巴巴的凑上去,“清洄,我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
尤清洄没好气,“什么啊?”
顾松知笑嘻嘻道:“我儿子来了。”
尤清洄身体一僵,瞥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对着墙,“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顾松知自知说错了话,忙爬上床,连着被子一块儿抱住人,结结巴巴道:“清洄,你知道,这个,那个儿子,我领养的。我亲儿子永远就一个……”
不说还好,说明白了就等于在捅尤清洄伤口,猛地转过身,尤清洄道:“顾松知,你说我是不是很狠心?”
顾松知愣愣摇头,“没有。”
尤清洄盯着他,“儿子没了我一点也不伤心。”
顾松知叹了口气,掀开被子,紧紧的搂住尤清洄,“不伤心眼圈红什么?”肩上落下一点湿意,顾松知心疼的要命,贴了贴尤清洄面颊,低声哄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比任何人都伤心,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我知道你每每在梦里哭醒便会睡不着,我知道你伤心,你难过,你恨不得替他们去死,我知道……但你要替他们好好活下去……”
尤清洄抱紧顾松知,埋进他怀里,眼泪断了线。顾松知轻柔的抚着尤清洄背脊,轻言软语的哄着人。
哭了半晌,尤清洄才哽咽道:“我,不强迫,自己,自己忘记,我怕,怕我坚持,不下去。”
顾松知点头,哑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一滴泪没入尤清洄衣内。“那孩子虽是领养的,但很懂事,你若愿意,也可将他视成自己的儿子。”
尤清洄沉默片刻,推开顾松知,“你先出去吧,我洗个脸就去见你儿子。”
心中一喜,面上却做出可怜的模样,“清洄,你太过分了,竟然用完就丢。”
尤清洄一脚踹上去,“滚!”
顾松知屁颠屁颠的滚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尤清洄突然开口,“顾松知。”
脚步顿住,顾松知回身,“什么事?”
尤清洄微微不自在的转过头,“谢谢。”
顾松知勾唇,“谢谢不如亲一个?”
尤清洄一把将枕头砸过去。
……
顾行岳是个纤瘦的小少年,面容白皙,五官清秀,安静乖巧,见到顾松知便恭恭敬敬的称父亲,听了顾松知的介绍,也恭敬的向他作了个揖,“尤叔叔。”
很讨人喜欢的孩子,比阿潜乖多了,尤清洄目光闪动。
顾松知知他是又想起了自家的儿子们,想转移他的注意,便道:“行岳,你的小伙伴们呢?”
“回父亲的话。”顾行岳道:“他们上山了。”
“小伙伴?”尤清洄果被转移了注意。
“是行岳在路上相识的,便一道来了。”顾松知解释道。
尤清洄点点头,“是和行岳差不多大的孩子?”
“对。”顾松知道:“一个和行岳差不多大,还有一个是那孩子的弟弟,两岁左右的样子。”
尤清洄有些担忧,“那么小的孩子上山做什么?山上不安全。”
顾行岳闻言,有些无奈道:“我劝过他们了,但他们说他们从小在这一带附近长大,对这一带很熟悉,不会有事。”
尤清洄还觉得有些奇怪,从小在这一带长大?
顾松知见聊的差不多了,便对顾行岳道:“行岳,替为父去外面集市买些东西。”
“是的,父亲。”顾行岳听着顾松知报出的东西,一一记下。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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