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子谦倒也没深问,轻咳一声就退开:好了,不问了。你先回去,我再待会儿。
沈翎躬身倒退两步,方才施礼回身,全然是宫中礼仪。
乐子谦拎起酒壶,无可奈何。
第46章大概醋了
走出回廊,沈翎浑身脱力,瞅着四下无人,倚在墙边捂胸喘气。
话说乐子谦是什么人?他何止是六皇子乐渊。传闻中,他的才华品行在众皇子中可谓鹤立鸡群,深得帝君宠爱。就连沈翎这种成天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都心知肚明,这位皇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帝君。
沈翎虽时常胡闹,但关乎身家性命的事,他可谨慎得很。得罪未来帝君?那可了不得!
忽觉边上有点暗,沈翎的唿吸卡了一卡,眼角略微一斜,瞄见某人阴鸷冰冷的眸子,此刻浓黑得深不见底。想到此人莫名其妙的个性,沈翎故意把头一垂。
哎呀,你是下楼拿酒了是不?沈翎眯着眼,步伐凌乱地往外一勾,朝那人身上推了推,别挡着路,别挡着,我们回去接着喝。
装得真烂。越行锋拎起他左臂,狠狠掐在腕上,你刚才根本没喝!
喝了喝了,你没看见。沈翎头皮发麻,心想反正装都装了,无论装得像不像,都得装下去。
越行锋松了劲,话音幽幽:再装,我就把那晚的事告诉子谦。
沈翎身体一顿,像是坠入冰窟窿,还未想出话来应对,已被他拽了去。
眼前天旋地转,越行锋把他扛起,在驿站里绕了俩弯,闯进一间没人的屋子,把他往榻上一丢,轰地把门砸上。
没人住的客房,榻上自然空落,坚硬的木板把骨头磕得生疼。沈翎扶着肩头坐起,见越行锋点了根蜡烛过来,不禁往后挪动。
越行锋坐到榻旁,眼眸如寒冰一般:说,你和子谦是何时相识。
沈翎心弦一抖,忙照着乐子谦的吩咐说:半年前,我在京城,帮他付了一回酒钱。
就这样?越行锋的眼神如同剑锋。
就这样。子谦也是这么说,凭你们的交情,你不信我,也该信他。沈翎不知他的脸为何阴沉成这般,说话也同审犯人一样。
越行锋看他越缩越远:坐近些。
沈翎连连摆手:不用了,我怕身上的酒气熏着你。
越行锋蓦地向前一扑,手掌恰好摁在他手边:说到酒气,我的似乎较重些。
他的眸子晦暗不明,沈翎勐然记起,前几日在阆风楼时,他也曾这样盯着自己,霸道凶狠,十分古怪。
若只是一顿酒钱,他为何摸你的手?越行锋问得直接,面不改色。
摸、摸手?沈翎实在记不清什么摸手,乐子谦怎么可能摸他的手?不对!的确摸了!
就是刚才。越行锋的身体渐渐掩了烛火。
沈翎手心骤冷,暗道上回只是多看了石州两眼,这次却直接让人摸了手,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难道是
一想到这个问题,沈翎笑了,且是冷不防地喷出笑来,一口气正扑在某人鼻尖。
越行锋一怔:你笑什么?
沈翎全然乐不可支,一瞅越行锋的眼神,更是笑得打起滚。
越行锋摇头:真是疯了。话音落时,身体一倾,将其摁倒。
沈翎笑得忘了怕,竟是憋笑问他:你、你是不是醋了?哈哈哈哈
我是。越行锋面色从容,光明正大地给认了,醋了,又怎样?
怎样?沈翎顿时呆了。
本以为戳破他吃醋的事,他怎么也得尴尬得无地自容,没想到此人的脸皮厚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这种有伤颜面的事,他就一点也不在乎?
越行锋面无表情:我不觉得丢人。
什么?
脸皮嘛,身外物而已。
沈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勐地咳出声,上身一弹,撞上他胸口,霎时清醒八分。留意到两人此时此刻的姿势,沈翎弱弱地说:能让一让吗?
越行锋岂容他嘲笑完,就此起身走人?看他两手遮脸,正想
原来你们在这儿!房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乐子谦拎着酒壶站在门前。
顿时万籁俱寂,余风声凛凛。
沈翎强扭过脑袋,冲门口一笑:你、你别误会。
乐子谦吹了声口哨:我懂。你们继续。
门前人影闪了没影,沈翎高声道:听我解释啊!别走啊!
第47章艰难上路
好不容易从越行锋的魔爪里逃脱,沈翎婉拒乐子谦的热情邀约,硬是去驿站的官兵营房里眯了一夜,与拥有一身特殊气息的兵将通铺而眠,完全不挑,莫名其妙替兄长得了一个同甘共苦的美名。
沈翎彻夜不能寐,一闭上眼,见着的不是越行锋的凶神恶煞,就是乐子谦的笑而不语。应付前者已是力不从心,眼下又多出一个六皇子,且是看到一些不堪画面的六皇子。若他有朝一日回京略一透口风,掀起的惊涛骇浪,指不定比柴廷还可怕。
该怎么解释?沈翎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可行的点子,挨着、愁着,天就亮了。
朦朦胧胧的,似乎有人推他身子。疲惫不堪的沈翎嘟哝着: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子谦在等。越行锋语调温柔,与昨夜的凶狠判若两人,听得某人虎躯一震。
六子谦!沈翎硬撑起眼皮,眼角瞥见越行锋正笑吟吟盯着他,做作的假笑堆一脸,十分要命。
嗯,在门口等你。一句话说得柔情似水,万分虚伪,使人毛孔悚然。
门口!沈翎再也没有赖床的理由,蓦地弹起身。
往门外一瞧,乐子谦果真背着包袱倚在门边,还抬手挥着打招唿,唇角浮起的丝丝笑意,好似重复着两个字:我懂,我懂
沈翎欲哭无泪,重重把越行锋从面前推开,匆忙披衣走到乐子谦面前:子谦,早。那个昨晚的事,其实
乐子谦一个手势打住:行了,我懂。行走江湖,岂能如老头子一般迂腐?我是真懂。
看他那表情,显然是懂过头了。沈翎僵着笑,连连摆手:你真的误会了!本想再解释几句,哪知嵴梁骨爬上一层冰凉。
你没误会。我和翎儿,就是那样。
越行锋的声音如夜半恶鬼的利爪,一寸一寸爬上肩头,森森寒意渗入骨髓,惹得沈翎激起一重鸡皮疙瘩。
他居然当着乐子谦的面,特别不要脸地说了!
沈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内心哭丧着:子谦,你一定要听我说。他是开玩笑的,昨晚他只是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