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药品补给都上不来沈翎当真为南越的勇气深深折服。
发觉憨厚小哥依然盯着看,沈翎笑着叹道:须长老真是一个好人。
其实,沈翎根本不知道须长老是哪一位,十知阁中能叫出名字的,只有常目和穆元。
憨厚小哥满眼崇敬:是啊,要是换了别的主,哪里管我们的死活?病了,当是累赘,扔都来不及,哪会给我们瞧病。
作为南越少主的媳妇,沈翎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他,他的主,只有一个越行锋。
可眼下为了装熟,沈翎只能附和:是啊,须长老对咱们真是没话说。
憨厚小哥目光一厉,忽地生出敌意:咱们你不是南越人!
沈翎暗道不好,是自己的疏忽,看他要喊,忙捂了他的嘴:我不是!是过去有北边人来玩杂耍,他们总是咱们、俺们的,我听着听着就会了。
好在憨厚小哥心智未开,被沈翎三言两语一说,竟是信了。
最后,他还拍拍沈翎的肩,提醒他吃饭要早点来,各种抢饭技巧云云,后拂衣而去。
*
没吃上饭,有点惨,但至少得寻着睡觉的地,否则假装守夜,委实太累。
幸亏羽把那俩仁兄的牌子给摘了,沈翎寻到他所在的营房,正涌动着一睡抵饥饿的念头,一手掀开帘子,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彻底合不上嘴。
这算是什么破事!一群阿兵哥不穿衣服算是什么破事!
某人勉强算是穿了衣衫,看沈翎傻站着,好心过去看他:兄弟,你才吃完啊?该沐浴了,营里向来轮着沐浴,好不容易轮到我们营,你也该珍惜珍惜。你看你,一脸泥,还是快去洗洗。来,走吧。
手被人一把抓住,沈翎蓦地抽回: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不必等我。
那人一脸我不懂你的表情:后边就一条河,你去晚了,是要洗他们搓下来的泥么?
一句话说得很有画面感,沈翎很佩服自己没当场吐出来,话说这人说得面不改色,看来一向跑得快,没洗沾过一回泥。
沈翎还在寻思着用什么话敷衍,没想到有两人过来就扯他腰封:快点脱,快去快回。
我自己来!沈翎护着衣襟,倒退数步,直到撞上木桩子,重复道,我自己来!
切,跟个娘们似的。那几人也无强迫,拎了衣服,就大摇大摆地出去。
说到沐浴,沈翎何尝不想?一脸泥不说,刷了半天的马,浑身就透着一股难闻的怪味,要是再不去洗洗,真的发疯。
可是,问题在于真的很难。
沈翎抱着衣服,鬼鬼祟祟跟在他们后边,想见识一下是怎样的河。若是宽敞,或是有弯处隐蔽,那么洗一洗也无妨。反正天黑着,脸上有没泥灰,都没差。
奈何天命所归,沈翎看着一片欢腾而开放的河流,顿时断了沐浴的心思。
那河窄得很,一营的将士挤在里头,跟一道菜似的,那叫啥冬瓜插蛏。
也难怪要一营一营轮着洗,根本站不下好么!现在往身上甩的水,很有可能是前一刻别人身上的泥好么!
沈翎长叹一声,默默去伙头军的水缸偷了点水,而后寻了处没人的地,偷偷擦身,然后把脏兮兮的衣服给丢了。
趁着那群人还未狂欢归来,沈翎抢先跳上睡铺,一卷被子,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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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过了一个时辰,一堆人哼着跑调的曲子,陆陆续续地回来,纷纷爬上大通铺。
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一袋袋沙包丢进河里,愣是把沈翎给震醒了。
为策万全,沈翎只得装睡,感觉有人在他边上躺下,便下意识将身子挪了挪。
往常不是很狂么!不是不让挪位子么!今天学乖了?身边那人不客气地嚷完,随后就嘭地躺下,睡得四仰八叉。
诶沈翎闷哼了声,暗道身后那人是个大家伙。那靠上来的大厚皮,明显是个脑满肠肥的猪啊!
沈翎躺得很不舒服,硬是在南方的冬日,睡出夏日的炎热感。
然而,沈翎很快被人解救。不知是谁,把那头猪从铺子上拎起。身后一空,凉爽非常。
听一人的音色沙哑却震怒:这是老子睡的地方,哪里轮得到你!老子不过出去当探子,才当个两天,你就把我位给占了?你还真是有胆!
那猪喘了几声,竟是安静得很,刚才对待沈翎的那股嚣张劲,已荡然无存。
声音沙哑的那人又道:还不快滚!
那猪似乎很怕他,连声道歉之后,果真滚去对面的通铺。沈翎眯着眼,看到一切。
这一刻,沈翎真想对那位沙哑兄说声谢谢,但如今情势所急,只能暂在心底谢过,顶多日后越行锋起事,饶他一命便是。
沙哑兄在背后躺下,唿吸平稳,动作规矩,连躺得位置也恰到好处,丝毫没蹭到沈翎。
据说当兵的比较粗鲁,这人未免太过守礼,像个读书人。
沈翎想着想着,竟上了弯路。难道此人另有目的?先挤掉旁人,然后再想到这里,沈翎便不敢睡着。为了自身安全,必须撑住!
但,沈翎毕竟刷了半日的马,早就累狠了,且是饥肠辘辘。没撑半个时辰,便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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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沈翎睡着。日头升起,沈翎依然睡着。
直到外头传来士兵操练的吼声,沈翎蓦地从铺上弹起:糟了!
奇怪的是,营帐内空无一人,居然没人叫他,连那凶狠的千总也没拖他起身。
不行,还是稳当点好。沈翎抄起衣衫,想套了就出去,免得被人看见,说他摸鱼。
这是什么味道?沈翎仔细一闻,竟然是一股香味,而且很近。
那是枕头边上有一个纸包,隐隐透着油渍,香味似乎就是从里边透出来。
沈翎缓缓挪过去,指尖触上那纸包,是热的。纸包下边是一双筷子!
似乎想到什么,沈翎立即捧了纸包撕开。
是炒面,热气腾腾的炒面!
沈翎感动得要哭了。一天没吃东西是谁这么好心?
夹了一口吃进嘴里,沈里眼角才酸胀着,随即溢出泪来。这个味道是他。
越行锋做的炒面,就是这个味道!他在!
沈翎将昨日见过的人,通通给想了一遍。
开熘的端饭兄、闪避的憨厚小哥?都不是。
难道沈翎僵硬着脖颈,慢慢转向身边的铺位,当场就哭了。
昨晚那个拎走胖子猪的沙哑兄、中规中矩的沙哑兄很可能就是他!
沈翎几乎是哭着吃完炒面,这辈子就没这么后悔过。如果昨晚不想那么多,回头跟他道个谢,也许就相认了,还能与他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