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恍恍惚惚,到车行稳了才回过神:我们要去哪里?回画岭?
车内静了片刻,沈翎瞥见花冬青的脸色,貌似不太好。
终是商隐开了口,他望着花冬青:引蛇之法乃是花家之术,那几位长老定然看得出,自然会绝了往西的路。所以,我们现在往北,去汨罗江畔的江城。
*
汨罗江城,是为衡州城以北数百里,如今驾车疾行两日可至。
然在一日过后,南越诸人便追踪而至,上千兵将快马加鞭,紧随其后。
两拨人你追我赶,勉强在半日后赶赴江城,然大军随后,只怕城门难开。
此刻的江城乃是大崇军队退守之处,也就是说,里边有沈家的人,所以沈翎只要露个脸,入城根本不是问题。眼下后边的麻烦,只得越行锋自行解决。
越行锋趁众人不注意,一手揭开车帘就踏出去,只是刚落地的一瞬,商隐已跃至身前。
你随沈翎入城,这里交给我。商隐双手负于身后,一派闲适。
千军万马岂是一人可挡!他们是我南越的人,让我来。的确,只有越行锋能不费力气拦下他们,但代价是他入不了城门。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花冬青把沈翎的头塞回车内,独自探身出来:你个白痴!商隐说可以就可以,你那点武功哪能跟他比!你要是不进城,他一发脾气,我们都得死!
越行锋刚把花冬青的话给听完,一脉轻缓劲道便袭上后背,如拂尘一般,将他推向马车。
花冬青将越行锋拽入马车,吩咐家将扬鞭起行,疾速奔向城门。
越行锋知晓商隐的深不可测,然从未见其出手,此时掀起一角帘子,不禁叹服。
那便是传说中的剑气,仅以徒手二指聚集的剑气!
双足平稳在地,两指起落之间,竟是万点光华,风沙骤起!
对此,越行锋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想着何时向这位前辈讨教一番,帘子却被花冬青掩了去。
与此同时,马车停驻。
已到了入城之时,沈翎由家将领着表明身份,守城将士随检查车内人众。
此时的越行锋是随从装扮,所以当目光落在越行锋身上,很快移去花冬青那边。
马车一入城,城门轰然关闭,沈翎眼皮一抬:那商世伯他
这一回,越行锋抢先道:放心,你的表姐夫很难出事。
沈翎半信半疑地,车驾已在人流中穿梭。
*
马车拐去当地府衙的后门,出行迎接的沈氏家将把众人接入府中。
一见久违的沈氏家将,沈翎便不住询问兄长现下如何,为何府中不见他人影。
可惜十数家将没有一人应他的话。沈翎在想,兴许是自己叛变的缘故。
待到厅堂中坐稳,沈翎也没问出个究竟,最终只能换个问题:为何不从正门入府?
众家将面面相觑,与沈翎同至的那位似乎比他还沉不住气:二公子问你们话,快说!
厅堂中仍是寂静,花冬青眼角瞥着众人,一边闲情逸致地端起茶水:哟,堂堂昭国公府的家教就是这样?主子问话连答都不答?呵,翎儿还是当我们花家少主的好,至少不会发生这种事。
沈氏家将隐约了解花冬青的身份,面对如此嘲讽,不得不忍气吞声。
未等那家将再度催促,越行锋倒是开了口:难道沈翌出事了?
刹那间,所有家将勐地抬头,眼底积攒的情绪,不仅止于愤怒。他们看着二公子身边的随从,开始怀疑粗布衣下的真实身份。
沈翎亦是从他们眼里看出些什么,急忙问道:是不是我哥不让你们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公子!难不成不在京城,你们就认不得人了!
从小到大,沈翎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曾指使自家家将做些什么,顶多是沈翌帮他吩咐。今日这般训斥,还算第一次,然这第一次,貌似颇有成效。
正因如此,沈氏家将自然而然认为这位二公子是个草包。直到去年得知他家公子与南越少主那般惊天动地,方才有点改观。刚刚那么一吼,他们惊了。
没想到沈二公子的一声呵斥,其生态竟然与沈翌有几分相似!真不愧是兄弟。
家将中总算有一人站出来,惹得众人侧目:二公子,是大公子有言在先,若有朝一日二公子到访,不得泄露半句。
花冬青忽然又飘出一句:唉,这世上还有不透风的墙么?你们慢着,难道我不会去问?我花家擅长的,难不成还得我花冬青说一遍?
此话一出,似乎再也推托不得。那家将说道:大公子他犹豫再三,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忿恨彻底显露,大公子在今晨被人带走了。不,是被绑回京。
谁!沈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即便兄长失了衡州,就算应当为此负上重责,顶多也是回京负荆请罪,岂能是绑
是帝君。既然一人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再隐瞒。
即便是败军之将,也不该、不该沈翎震怒着,一只手摁到肩上,抑住暴怒。
二公子,帝君这一次是要大公子的命啊。大公子曾与我们说过,即便是胜了,帝君也不会留他的命。这位家将说完,竟然红了眼眶。
沈翎感到古怪:林喻不是已经失踪了吗?差点说漏嘴,这群家将个个忠肝义胆,要是被他们知道花家私自绑了林喻,肯定得是一顿苦劝。
家将点头道:是,林喻是走了。可是不知为何,衡州兵败的消息刚至江城,就立即有人现身说是奉帝君之命,要带大公子回去。
呵,这还不简单么?天晓得那位帝君还派了多少人跟着你们家大公子。说不定林喻那草包只是明面上的,鬼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货色。花冬青见一排眼光飘来,无辜道,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花大小姐所言甚是,我们也有此猜测。家将头一次肯定花冬青。
此时的沈翎更是疑惑,突然身边人俯首低语三字:柴石州。
沈翎眼睛一亮:那柴石州呢?他一直跟着我哥,他也被绑走了?
最初开口的那名家将摇头道:不,他没有。
另一位家将竟在感叹,且是第一次从家将口中听到对柴家的感恩:幸亏有柴公子,他手握太子令鉴,否则大公子极有可能被那些人就地处决。
说到那太子令鉴,越行锋不禁暗暗发笑,想说这位柴石州胆子够大,这令鉴即使是上回乐渊交予他方便行事,也不该在乐渊被禁足京城后还握在手中。迟迟不交换太子令鉴这项目罪责,足够让柴家头疼好一阵子。
越行锋发觉沈翎面色苍白,想必是为沈翌忧心,低头安慰道:有太子令鉴,你哥不会出事,至少在回京之前,一根头发也不会少。
沈翎颤声道:如果回了京城
越行锋道:如果回京,还有柴石州。你懂的,他不会让你哥有事。
沈翎颔首,心知越行锋所言非虚,但回京面圣非同小可,即便柴石州再怎么行,天子脚下不比江湖,容不得他胡来,何况他也得顾及柴家安危。
我要回京。沈翎不由自主地说出四字,但尾音落个完全,他才记起越行锋的身份。
没关系。越行锋对他一笑,轻松道,反正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我要去的地方,也是京城,得去给南边的人,要一道平安符。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