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题做好,在皇帝和两位主考官的眼皮底下封存在专用的秘库中。
霍采瑜看着封条一道道贴好,转头看了眼身畔的叶丞相,微笑道:如此保护,丞相觉得如何?
叶丞相像模像样地仔细查探了一番,还真的提了几个疏漏的点,仿佛完完全全真心为了科举能够公平公正地顺利进行。
这等严防死守,想必考题定然不会从这里走露出去。叶丞相满意地捻了捻胡须,祥和地看着霍采瑜,霍大人可要小心,莫要夜里说梦话泄露了考题。
霍采瑜微微一笑:下官夜夜与陛下同宿,自然不担心这个问题。
叶丞相顿时被噎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到这混蛋竟然拿之前自己的话堵回来。
想起之前那杯让自己肚子疼了好几天的茶,叶丞相脸色阴沉了些,对李锦余拱拱手:陛下,臣有些不适,暂且告退。
等叶丞相离开,一直闭嘴看戏的李锦余才有些担忧地问:叶丞相真的会去卖考题?
可能不小。霍采瑜收起面对叶丞相的咄咄逼人,温和地笑了一下,公正制度下走上官场的官员,必然和丞相派格格不入;而丞相派本身的官员良莠不齐,想拉下马实在容易。
他们手里还握着叶归安拷问出的很多证据没用呢。
叶归乡自己也清楚,如今丞相派只是占着势大和世家支持的优势,若他不想被一点点蚕食替换,破坏科举的公正是最好的选择。
霍采瑜说到这里,目光微微沉下来,方才叶归乡提点的几个地方,臣还要再检查一下。
他可不信叶归乡会这么好心。
李锦余想起叶归乡的真实身份,委婉地道:也不用这么麻烦。
黑猫到底是个妖精,凡人的阻拦确实很难影响它。
何况霍采瑜不是说丞相是否使坏对结果都只有好或者更好的影响么?
我们防得越严密,叶归乡越不会怀疑有诈。霍采瑜笑了一下,更容易入瓮。
李锦余眨眨眼,明白了。
那他也出点力,坑一把那只可恶的黑猫!
夜里,密封得严严实实、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进入的国子监秘库里一道黑影掠起,随后寒气四溢,化作一只通体漆黑、唯有双眸碧绿的大猫。
黑猫回头看了一眼贴满封条、暗藏多处机关的秘库大门,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呵,这些曲曲凡人的机关,对它又有什么用?
黑猫优雅地走过来,绕着存放考题的柜子转了一圈,尾巴轻轻一甩,不用专门的三把钥匙便无法开锁的柜门自己便打开了。
甫一开门,里面便射出一道黝黑的液体。
黑猫下意识想要用灵力直接把那液体弹开,然而缠绕在液体中的紫薇帝气让它僵在原地。
等它回过神躲开,没能完全躲避,有一点液体落在了它的前爪上,让它疼得几乎惨叫出声。
这液体倒没什么特殊,不过是墨水而已。
只是里面不知掺杂了什么,带着强烈的紫薇帝气,虽然没什么明显伤害,对它来说简直是灼烧灵魂的痛!
黑猫龇牙咧嘴地在地上翻滚了一下,碧色眼眸中闪动着咬牙切齿的痛恨:这绝对是那只蠢仓鼠想出来的东西!
明明之前没有这道墨汁!
看墨汁里这浓郁的紫薇帝气,至少也是掺杂了霍采瑜的血!
混蛋!
黑猫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只蠢仓鼠一口吃了。
它甩了甩前爪,忍着痛,黑猫头探进柜子,把考题咬出来,解开仔细读了一遍背下来,然后原样封存回去。
临走时它看了看地上的墨水,咬了咬牙,又凝聚灵力忍着紫薇帝气的不适清理现场。
而就在此时,皇宫之内,李锦余正捧着霍采瑜的手,有些心疼:还疼不疼?
为了坑一把黑猫,他特意要了霍采瑜一点血。
本来他只想霍采瑜扎破手指取一两滴就行,没想到霍采瑜眼睛眨也不眨,直接拿匕首划破了手腕,淅淅沥沥撒下半碗,把李锦余吓得脸都白了,还以为霍采瑜突然想不开。
这可是将来的真龙天子之血!
赶紧拿绢纸按住伤口,叫了太医来给霍采瑜包扎,折腾了半天才搞定。
看着霍采瑜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样子,李锦余又心疼又愧疚。
这未来的皇帝是不是有点傻,这么大刀子直接往手腕上招呼!
早知道他就不突发奇想想用霍采瑜的血去坑那黑猫了!
霍采瑜自小练武,放一点血对他而言几乎没有影响。
陛下要他的血,他就给他的血。
陛下要他的命,他也给他的命。
霍采瑜本只想着满足陛下的一切要求,没奢求过陛下的回应;可看陛下心疼得脸都皱起来了,他福至心灵,刻意运功把脸色压得有些苍白。
果然招来陛下殷切的关怀和发自内心的担忧。
感受着陛下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坐在床边,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霍采瑜心里又甜又暖。
不论如何,陛下至少还是在意他的。
而且如今他受了伤,刚才被陛下直接按在龙榻上,晚上是不是
啊,天色都这么晚了!李锦余忽然抬头,一脸担忧,你受了伤,早些休息,朕去另一张床睡。
霍采瑜:臣怎能独自睡龙榻?
李锦余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座皇宫都是霍采瑜的东西,自然没考虑这么多,摆摆手道:没事,朕不介意。
他自顾自去了霍采瑜之前的床上睡了。
霍采瑜:
算了,能在陛下睡过的床上睡一夜,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不久之后,新科举终于正式拉开,无数心怀期待、走投无路、志向远大的书生学子,经过一道又一道严明的验身,走进了考场。
伴随着科考一同前来的还有夏日的暑气。
春日已过,夏季的炎热先雨水一步到来,将封闭的考场变作一个又一个热气逼人的蒸笼。
叶丞相和霍采瑜坐在京城考场的监考台上,头上是遮蔽炎炎夏日的挡蓬,一旁还有下人在挥扇子。
叶丞相端起凉茶轻轻喝一口,祛除周围的燥热,轻轻叹了口气:此次科考,学子们倒也艰难,这等炎热天气还要在考房里待两天。
科考的考房不过两三方的宽度,同时容纳窄床、考桌、恭桶,除了每日定时取恭桶的下人,不能接触任何人。
在这种天气着实是一种折磨。
叶丞相忽然侧头看了霍采瑜一眼,脸上又带上了慈祥的笑意:霍大人未曾走过科举,真是幸运。
霍采瑜微微一笑:下官生不逢时,未曾赶上丞相科举时的盛景。
叶丞相参加以前的科举时,尚有不少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参加,叶归乡只堪堪中了个及第的尾巴。
只是他前头那些人终究不比叶归乡懂得谋划。
叶丞相眼角微微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