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刘树尖细的声音在寒风中传来:吉时到。一刹那间,道路两旁亮起了火把,如一条长龙伸向远方,李煦这才发现,整条街的两侧都站着人,怕是真要一路护送他了。
李煦忍不住笑了,对着寇骁说:你瞧,这像不像是成亲的模样,吉时到,新人入洞房,哈哈!
寇骁顿时觉得脸颊发热,要不是周围人多,恨不得真把人抱进屋里入洞房了,他咳嗽两声,提醒道:王爷要是敢与我成亲,我便愿意盖着盖头与你拜堂。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绝对是自尊心与威严的挑战。
李煦笑了笑没说什么,踏上准备好的马车,小心地坐在小公主身边,替她掖好被角。
小孩子睡得沉,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也没醒,等到了新宅势必要放鞭炮,估计不醒也得醒了。
寇骁骑马,为了喜庆,马脖子上还绑了大红花,寇骁盯着那多大红花看了许久,心道如果把这多红花绑在他胸前,这支队伍就真的成迎亲的队伍了。
而他的新娘,正坐在马车上,含羞带怯地等他娶回家,拜过高堂天地后,两人从此就成了彻底的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来死后还能葬在一起,牌位也能摆在一起享受后人的供奉。
他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想他和李煦都不会有孩子的话,那小公主就是他们唯一的后代了,将来一定要给她挑个好的丈夫,免得他们走后被人欺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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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王府,注定是热闹的,各方来贺喜的宾客从一大早到现在都没停过,受到邀请的没受到邀请的,蜂拥般往里头挤。
雷鸣代表王府迎客,他的身份极高,往门口一站,来访的客人都不敢造次,没受到邀请的进门放下贺礼也都乖觉地退出来了。
这可是顺王府,并非人人可进的地方,李煦亲民,不止宴请了大批宾客,还在门口摆起了流水席,食物会从午时供应到晚上,得知此事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来贺喜,在门口磕个响头,说句吉利话,有的还会送上自家产出的一点小东西,几个鸡蛋,几颗菜或是一只鸡鸭,各式各样的礼品堆满了整个仓库,而且那些牲畜还是活的,到处拉屎不说,还飞来跳去,可忙坏了一堆人。
快到午时,鞭炮声响过一轮又一轮,偌大的草坪被摆上了长条的餐桌,沿着草地围了几圈,桌上铺着红布,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宾客无论身份高低都可以自主拿食物,这新奇的用餐方式令不少人手足无措。
好新奇的宅子、好新奇的宴请,这都是王爷想出来的?众人从踏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到处都是他们不熟悉的东西,等到了用膳时间,看到的又是与众不同的餐桌和餐食,大家更是傻眼了。
两个品级不高的小官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那就是玻璃吧,果然透明亮堂,听说已经开始售卖了,我准备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换上玻璃窗。
你疯了吧,知道这东西什么价格么?我听说一个小小的玻璃杯在京城就得卖到十两,你家多少扇窗自己数过吗?能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官老爷,哪家不是三进以上的大院子,门窗何其多,换不换得起还是个问题。
这你就想错了,我特意找人询问过了,这玻璃窗并不贵,咱们只需买整块的玻璃回来,让木匠做好框架,装上去就行了,玻璃杯之所以贵,是因为这东西稀罕啊。
真的假的?
等明日你自个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有相熟的人路过他们身边,有些激动地说:我刚才去了议事厅,你们知道吗?三日后王爷就开始理政了,小朝会每旬一次,大朝会每月一次,凡是够得上品级的都要出席,咱们三人也正好在列,还有那议事厅,摆满了桌椅,我还偷偷坐了下那椅子,居然是软的。
胡闹,那可是议事的正经地方,你怎么敢私自闯进去!
别怕别怕,刘总管交代了,除了后院不能进,这前院任何地方都能进,不少大人都聚在里头说话呢。
今天天公作美,艳阳高照,驱散了冬日的寒冷,他们都愿意站在外头晒太阳,但年纪大的官员也经不住晒,没一会儿就找地方坐着去了。
大家见什么都新奇,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要不是刘树忙的脚不沾地,肯定被人围着问各种问题。
就算这样,他还得分心交代下人守好王爷的院子,别让任何人闯进去,一想到那二位撇下众多宾客独自上楼,也不知在干什么,刘树整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就怕被人发现。
他不舍得说李煦,就暗暗骂寇骁,真是粗俗无礼的莽夫,也不瞧瞧今日是什么日子,真是瞎胡闹。
被骂瞎胡闹的人正按着主人家在床上亲,是他强硬要求李煦回来补个觉的,一大早起床,搬家、祭祖、点灶,等忙完都辰时了,接下来还有一堆午宴和晚宴,寇骁赶紧抓他回来睡个回笼觉。
这会儿,李煦睡醒了,正确说来是被寇将军吻醒,还小声埋怨说是李煦睡相太美,故意勾引他似的。
两人到底没敢闹太久,亲了亲便起床了,新家的床不是传统的拔步床,而是简约风的现代床,铺着棕垫,垫着棉花被,软绵绵的让人想陷在里面不出来。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落在床上,绣着金色纹样的被套被照的格外亮眼,寇骁还是第一次睡到棉花被,比羊毛被更硬实一些,但味道清新,不像羊毛被怎么晒都有一股羊膻味。
今年种出来的棉花都在王府里了,种子留了不少,明年就能扩大种植了,这种东西好种,产量高,成本极低,过上几年,大家就都盖棉花被穿棉袄了。
李煦换上一套华丽的锦袍,寇骁在他身后将他微乱的头发梳理好,退后一步看看,笑道:好一个翩翩俊朗的青年郎君啊。
走吧,该露面去了。
李煦不仅让人准备了自助餐,还给宾客准备了玩乐的项目,下棋的,蹴鞠的,还有戏曲可听,他自己不喜欢咿咿呀呀的戏曲,但这个时代的人都挺喜欢的,他便随大流请了一支戏班来表演。
但今天,这支戏班注定要受冷落了,戏曲平日什么时候不能听,但王府可不是日日都能来的。
李煦今日宴请的宾客都是男客,没有请女眷,但为数不多的几家收到了小公主的请帖,请他们家的闺女上门玩耍,这可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收到请帖的人家无不将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来,然后被小公主带到她的游乐园里疯玩了一通。
李煦下楼后就听到隔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特意交代下人:小公主他们的午膳都端去院子里用,用完午膳伺候他们睡一觉,尽量别出院子,今日人多手杂,可别磕了碰了。
诺。
刘树看到李煦下楼,缓缓松了口气,又看到寇骁离开他身边,这才跑过去说:王爷,您休息的可好?
李煦见他额角冒汗,知道他累得不轻,给了他一条帕子擦汗,点头说:挺好的,让你关注的那几家人来了吗?来了几人?
刘树立即凑过去小声说:三家都来人了,除了钟家的老爷子身体不适没露面,派了家中长子次子与长孙一起来的,谢家与田家均是家主带着子孙来的。
能被他们带来的子孙,应该都是最受重用的吧。
这是必然,钟家早听说下一任家主会是钟大人的长子,其实他年纪也很大了,才能平庸,但甚在稳妥,没有太多坏毛病,次子则是闽州有名的浪荡公子,好美色,但遇到正事还算牢靠,奴才让人去打听过了,钟老大人确实是病了,三天前的事情,而且病的不轻。
哦,那你记得给他送份礼慰问一番,本王许久不曾见过钟大人了。
遵命。
先带本王去会会谢家和田家的当家。这两位身上也挂着官职,但李煦却从没在郡守府见过他们,偶尔匆匆一见也没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刘树在前面带路,路过花园水池的时候见一群年轻人围着水池呼喊:快快,在那边快下水,脑袋露出来了。